所有沉沦都是渐次发生的。
当回过神来时,蜘蛛已经收紧了它的网,无处逃脱。
她的话如冰凉的刀温和插在他的心脏上,每次发出声音,就隐隐作痛,绝望而仓皇。
这种无力感让瑟曦徒然回想起十年前那个夜晚,姐姐惨死在面前的场景。无数只手推着他,让他继续活下去。他的鼻子里全是血液腥臭的气味,脸贴在冰冷的地上,而姐姐的身体正在变凉。他不敢哭,不敢叫,被推搡着离开了房间。
姐姐那早已失去焦距瞳孔放大的双眼,一直盯着他,直到大门闭合,黑暗降临。
【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瑟维斯,忘了我。】
他沉默,继而递给苏澜一杯酒,故作轻松笑了起来,话说出口又顿了顿,最后变成一句,“那就陪我喝喝酒吧。”
那双澄澈通透的蓝色眸子,此刻蒙着一层若有若无的灰暗。
其实他更想说的是,【那就陪我离开日蚀号吧。】
任务也好,乌利尔也好,末日也好,统统都抛在身后。
最快乐肆意自由的日子过一天是一天,哪怕第二天就会被刺杀或消灭。
一瞬间,瑟曦心想,自己怎么会冒出这样的念头?
真是,痴心妄想啊。
“你以前都喝威士忌啊。”苏澜瞥了一眼酒瓶上的标签。
“最近改口味了,”瑟曦揉着头发,来到她身边,和她碰杯,目光紧紧盯着她,“如果这真的是你的选择,我会尊重你。”
苏澜微微一楞,回望,语气真诚,“谢谢你。”
“叫我瑟维斯吧。”瑟曦仰起头,杯中酒一饮而尽。
“这是你本名?”提到陌生的人名,苏澜略微诧异。
这还是第一次从瑟曦口中听到他提起关于自己的往事。
瑟曦给自己又倒了一杯,“是啊,好听吗?”
“和瑟曦一样,名字很适合你。”
他伸出手腕,“还记得怎么启动吗?”
苏澜抬起手,往记忆中的某块皮肤按了按。唰一声,无数绿光从他手臂的植入装置投射了出来,光线在空气里交织、汇聚,最后凝聚成一张半透明的现实屏幕。
瓦格纳交响曲响了起来,伴随着窗外海浪扑打的声音,在房间里层层回荡。
一张年轻少女的照片被调了出来,显示的是个人信息库最高密级。金色如太阳光辉般耀眼夺目的卷发,稚嫩却不失艳色的娇媚脸庞,鼻梁高挺,嘴唇殷红,那双眼里的眼神最妙,坚韧、顽强,依稀便是叱咤风云的神采。
这是一个漂亮精致到极致的少女,如果不是她身上穿着病人才会穿的治疗服,衣服上血迹斑斑,会让人误以为是某个荧幕里的女演员。
“她叫瑟曦。”瑟曦指着照片上的少女,语气轻描淡写,“是我姐姐。我们是双胞胎。”
“那你为什么…”
“为了活下来,”瑟曦扭头,状似轻松的看了她一眼,将瓶子里最后剩着的的红酒喝干净,“有时候,成为一个拥有天赋的男性,不是一件好事。”
叮咚一身,门铃响了。
两人同时扭头。
瑟曦的房间本就属于莱氏石为了秘密任务而特殊安排设置的专用房间,根本不会有人能走到这里,除非…
他站起身,用眼神示意苏澜坐在原地,摸着枪来到了门口。
“请问是谁?”
门外沉默了一阵。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是我。”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人从门外缓缓走进,走廊十分昏暗,阿尔法正伫立在门口,暮色收拢在他的后方,门框投下的阴影从他幻化成张衡的那张面容上渐次滑过。
虽然五官平庸普通,但一双眼,犹如夜晚的兽类,异常明亮。
瑟曦一愣,感觉眼前瞬间发花,一瞬间有所警惕。
如果不是强大的自制力,处于对危险存在的本能感知,他恐怕会毫不犹豫举起匕首。
阿尔法微微笑着,乖巧温和,“我来接她,可以吗?”
但那天在战场上的恐怖记忆,仍清晰的停留在脑海深处。
浑身浴血的乌利尔,胸口被自己的爪子撕地血肉模糊,一遍遍对他说,【让她对我笑,让她和我说话。】
荒唐又诡异的一幕,和死亡所交缠。
但此刻,他只能盯着门口的张衡好久,装作根本不认识他是乌利尔,一撩头发,嘴角扯出僵硬的笑,“不进来坐坐?”
“还要坐坐吗?”阿尔法歪了歪头,隔着瑟曦望向苏澜,“懒,还想留一会儿?”
苏澜双眼盯着杯子,正要回答“都行”两字。
“瑟曦小姐也应该快休息了吧?”阿尔法说,“你也有别的事要做。”
瑟曦垂下眼,抬起大腿,故意挡住他去路,“啧,你盯得也太紧了吧?”
“可以了,张衡,我们走吧。”担心这俩人即将又爆发修罗场,苏澜实在是害怕瑟曦会受到伤害,忍不住出声打断。
瑟曦沉着脸色,手指微微捏了捏,视线转向苏澜,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终选择了妥协。
眼睁睁看着那家伙即将把苏澜牵出房门,瑟曦猛地冲上前,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