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色微变,“你笑什么?”
“你猜?”苏澜继续哈哈笑道,“没什么没什么,我闹着玩的。”继而笑容一收,“放心,我是清水湾的神侍,不会懦弱到那种地步。”
光芒万丈的敏,不服输的敏。
占愣了片刻,嘴角徐徐弯起一丝弧度,“这才是我印象中的敏。”
“敏?”苏澜错愕了一下,想了想,改口道,“你是说,我以前是这个样子?”
占推着她朝道路前方走去,两边茂密的灌木丛被高大的树木所取代,浓密的树荫几乎遮住了太阳,眼前的视线昏暗一片,厚厚的落叶不知堆积了多久,踩在上面,脚都能陷进去。
静谧的树林里响起他们扑簌扑簌的脚步声。
占边走边漫不经心地说道,“嗯,是呐。我倒是很好奇,你怎么会全部都忘了,难道发烧真的能让人把脑子烧坏…”
“…”苏澜,“我脑子可没坏。”
占看着她,微微笑着,“你知道清水湾的敏以前有个外号,是什么吗?”
见他脸上挂出不怀好意的笑容,苏澜就知道他不会说出什么好话,假装没听见。
占偏偏在她耳边大声道,“猎心者。”
“那是什么?”
占嘴角的弧度越发上扬,“就是字面意思,猎心者。据说你每次狩猎,总喜欢将对方的心脏活生生掏出来,久而久之,族人就给了你这个外号——猎心者。”
苏澜不自然地浑身一阵发寒,脑海里闪过她自己掏出动物的心脏的样子,嫌恶道,“这也太血腥了吧。”
“有吗?”占不解的说,“这在族人眼里,是英勇的表现。”
苏澜颇为惊异地瞥了一眼占,“杀死对方有很多种方式,不一定要用这么血-腥残暴的手段。”
“哦?”占细细从上到下打量了她数遍,眸色深沉,“所以,你怜悯你的敌人和猎物?”
苏澜嗤了一声,“这怎么可能。更加干净利落的手段难道不好吗?比起弄脏自己的手,做出耀武扬威的样子,那种状似平静就完成了任务的人,才更值得令人另眼相看吧。”
话音落,占愣了数秒。
说这话时她表现的就像是一个伪善又冷血的狩猎者。
她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寒芒和冷漠如失去了光泽即将黯淡的星辰在垂死之际散发出来的冰凉绝望感。
——那是坍塌了之后的群星,宇宙沉寂,星云破碎,万物在增熵中走向毁灭。
此刻,苏澜也略微诧异。自从来到敏的世界之后,她总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无论是性格上亦或是心态上的细微变化。
这种变化正如同□□一样日夜渗透进她的思想和灵魂里,就比如现在,她已经分不清,这里究竟是梦境亦或是真实。
如此令人困惑。
“你…”占蹙眉静了数秒,忽而笑道,“这样的想法,倒是很独特。”
“有点难以置信”苏澜偷看了他一眼,犹犹豫豫的说道,“其实我也是幼稚的想想而已。”
占嗯了一声,叮嘱她拿好刀,然后快了几步走在她前面带路。
熹微的日光从厚密的树干缝隙里斜落,光影在散发着陈腐味儿的森林草地上印下不规则的线条,阴影层次分明。漆黑的长发自他头顶而落,湿漉漉的垂在肩头,呈现出一幅乖巧的图景。苏澜不紧不慢地跟在占身后,将他的背影收入眼里。
亚麻布料的衬衫是那种散发着温柔感的乳白色,裤脚被他挽到了膝盖,露出两截白皙的腿和赤着的足。阳光消失在更为浓密的树荫中,暗绿浅绿如油画的色彩互相融合晕染,眼前的景象过于昏暗,他仿佛是行走在树林里的森林妖精,令她恍惚间产生了一种不明确的迷幻感,比梦境更加不真实
这家伙..
苏澜无奈的笑了笑,目光从他的背影转移到自己手中的武器上。
刀柄更合手,有特殊的凹槽,就像是为她量身定做一样。机械护腕从刀柄两侧延伸,紧紧扣在她的腕部,牢靠,但不至于僵硬。无论她做出什么姿势,这把刀就像是活了一样,随着她手掌移动的方向和动作而不断转换,锋利的刀刃永远对着前方。
刀身散发着一层暗金色,具体材质她辨认不出来,猜测大概是某种特殊的合金。
刀柄处亮起的屏幕刺痛了她的眼,瞬间将她从沉思拉回到了现实。
人类即将死去。
死在沙利叶庞大的身躯下,死在成千上万丧尸的啃噬和病毒的传染中,死在谢尔特可笑愚蠢的实验里,死在为了争夺食物和水的自相残杀中,死在阿尔法逐渐异变的行为里,而她竟然还在这座古老的森林里漫步,为了一个神秘又莫名其妙的祭典。
但她什么都做不了。
她没办法说话,没办法动弹,更没办法阻止——
阻止谁?
阿尔法三个字如一瞬划过的流星燃烧在她的脑袋里,耳边传来轻微的耳鸣声,后脑勺猛烈刺痛。
“苏澜?!苏澜?!”
似乎有人在叫着自己。
朦朦胧胧间,苏澜看见自己茫然地站了好一阵子,眼前的世界如老旧电视机画面一样开始呈现粒子状破碎,一小块一小块的凋零。
树,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