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病成这个样子,你也敢留?”
诚意堂小跨院内,聂骅斜眼觑着四少爷。
四少爷所谓的大夫便是他了,聂骅虽算不上正经出身的医者,可人在战场,久病成医,略通药理。
此时,他用手帕拿着七少爷的丸药,仅靠嗅觉便将其中的成分猜出了八九不离十——
“灵芝、赤香、黄芪、川芎、丹参、附子……你七弟这病,病根在心上,军中一个参事也有这样的病,前年在三十岁上殁了,不过你说他服下药已有所好转,看来这次发作的不算厉害,你先把这副安神的药让他喝了,叫他安安生生睡一晚,不仅对我有利,对他的病情也有帮助。等他睡下了,你若愿意让我亲自去看看,说不定还能看出些门道。”
四少爷吓得脸色煞白,摇头如拨浪鼓:“这可不行,我冒不了这个险!话说回来,你确定那丫头没发现你吧?”
聂骅笑道:“她倒是个忠心的。”
四少爷道:“谁?素馨?很少见你夸人。”
聂骅把那丸药放回瓷瓶,一言不发,忽而道:“你去一趟你三叔那边。”
四少爷不解:“为什么?”
聂骅道:“你不去作保,他们绝不会相信一个丫鬟的话,保不齐派人过来接你七弟,到时我就麻烦了。”
···
四少爷将信将疑地到了归仁堂,恰听见正房里传来哭声。
他心头一凛,莫非又叫聂骅那小子猜中了?
正房里,苏姨娘大哭不止,指着顾双劈头骂道:“七官的下落凭什么只有你知道,今日若不拿出个真章来,我定要打死你这个贱婢!”
顾双大骇,不知苏姨娘为何如此激动。
八成是怀疑自己与三太太合谋,把七少爷怎么样了……
顾双着实头痛,只能看向三太太。
三太太也是一样无语,冷冷道:“大过年的,你这是怎么说话,老爷还在内室睡着呢,你安生些吧,大不了派个人去老四那边问问。”
苏姨娘当即就要亲自过去,顾双更是为难,苏姨娘要是去了,见到七少爷的病况,自己这知情不报的罪名想必是要坐实了。
她跪下劝道:“姨娘怀疑奴婢是小事,可这三更半夜的,您是什么身份,怎么能亲自去四少爷那边,这于情于理都说不通啊。”
三太太也不耐烦地道:“一个丫鬟都比你懂事。”
苏姨娘也不是胡闹,她看人虽然不准,可有关儿子的事,她比谁都上心,话里话外总能听出顾双有所隐瞒。
一定是这个丫鬟搞鬼!三太太也脱不了干系!
苏姨娘恨恨咬紧了牙关,当下大叫秀珠,让守在门口的秀珠替自己去诚意堂查看。
可秀珠不是一个人进门的,随她进来还有四少爷。
“您……”前一刻还怒气高涨的苏姨娘忽然没了气势。
她也没想到,竟会说曹操,曹操到。
四少爷望了顾双一眼,心里微奇。
明明这丫鬟才是被指责的对象,可苏姨娘哭得梨花带雨,这丫鬟却云淡风轻,倒令他始料未及。
他朝三太太深施一礼,又朝两位姨娘点点头,便好整以暇地落座。
姨娘辈分虽高,却终究算不得正经长辈。
苏姨娘只能收了眼泪,默默坐在一边,侧耳听着四少爷这个正主儿有什么话说。
四少爷道:“先起来吧,再跪着就是当着姨娘的面打我的脸了。”
顾双闻言起身,依旧和秀珠一道站在苏姨娘身后,就算苏姨娘再嫌弃她,也是她名义上的主子,这个亲疏内外必须分清。
四少爷朝三太太略一拱手:“是我们兄弟间闹着玩儿,他多饮了几杯,怕老太爷和老爷见责,便躲到舍下去了,不成想竟让婶娘担心了,七官醉了来不了,我先代他陪个不是。”
苏姨娘咬紧了下唇。
明明她才是七少爷的生母,明明她才是最担心他的人,奈何四少爷只和三太太说话。
三太太笑道:“这便说清了,虽说是过年,可也太胡闹了些,他身子不好,你们做兄长的不劝他,他自己也不爱惜身体。”
四少爷又起身长长作了一揖:“正是,我也自责,如今再三向婶娘赔罪,等明日七官酒醒了,婶娘亲自审他。”
三太太摆着手笑道:“瞧瞧,你拿我当什么了,又不是凶神恶煞……”
两人就这么说着闲话,陶姨娘眼观六路,岂能看不出苏姨娘都快气得冒烟了。
既然冒烟,她就不怕再添一把柴,让苏姨娘和三太太之间这团火烧得更旺。
陶姨娘因而插嘴道:“你那儿伺候的人手不齐全,不如派个丫鬟过去,七官醉了,若是后半夜需要端茶递水的,有个丫鬟也免得你为难。”
这话在理,令人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四少爷听了心里咯噔一下。
他就是怕有人过去发现聂骅,才特意走这一趟的,没想到竟自找麻烦。
陶姨娘算的极准,显然是把苏姨娘的秉性吃透了。苏姨娘果真第一个站出来赞同她的提议:“正是,也别劳烦太太这儿的丫头了,还有老爷要伺候呢。我看就从我房里派一个吧……秀珠,你收拾收拾,带一身少爷的换洗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