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少爷为何不愿意留在归仁堂?只是单纯不想让苏姨娘担心?
纵有满腹的疑问,也不是该计较这些的时候,顾双扶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赶在众人回来前从侧门离开,所幸四少爷的诚意堂相距不远,到了门首,七少爷已是满脸冷汗。
“再坚持一下……”顾双一边说,推开正房的门。
房间里黑漆漆的,幸好七少爷来过,凭着印象摸到了太师椅,瘫坐在上。
顾双此时也喘着粗气,费了一番周折才找到火镰,点燃蜡烛,还好,七少爷只是虚弱,并没像上次一样呕血。
她定了定神才道:“奴婢还是去请大夫……”
七少爷没让她说完。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兴许是药效起了作用,他的精神好了几分。
顾双不赞同地道:“您又不是大夫,这么倔强,何必呢?”
七少爷虚弱一笑:“我把话挑明了问你,那日你哭着从房里跑出来,又是何必?”
顾双一愣,她是何必?她只不过是不想让一个劳什子三老爷毁了自己的人生!
纵然有些不满,还是不能表露,顾双沉默着把温热的茶水递到他面前。
七少爷自问自答:“姨娘本就不愿让我走,我再在这个关口病倒,迁居一事还能成行吗?总是要有舍才有得,你留在我九妹身边,不也是为了一样的东西?”
他说的吃力,顾双却听得真切。
她是为了自由……
和一个古人谈自由,过于奇幻和奢侈,再一想,古人也是人,当然也会有身受桎梏的隐忧。
她没再说什么,服侍七少爷喝了水,又协助他在牙床上卧倒,这回她有了经验,没再犯之前的错误。
窗外冷月无声,已是夜阑人静的时分,除夕夜名曰守岁,却极少有人真能挨过一宿。
“奴婢回归仁堂一趟,就说您在四少爷这边歇下了,也免得老爷、太太、姨娘他们着急,若是兴师动众地四下找您可就麻烦了。”
七少爷默许了。
顾双把药留在他枕边,推门出去,心里暗暗祈祷,今晚可别再出什么幺蛾子,尤其是七少爷的病不能闹出个三长两短,否则她这个当事人免不了背上一口最大的黑锅。
那就真要完蛋了。
只是在路过小跨院的门前时,顾双下意识往里望了一眼,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窥伺……
顾双先紧赶慢赶去了趟松鹤堂,幸好四少爷还没走,正看着一伙粗使丫鬟收拾地上的烟花屑。
反正回去也是面对聂骅这个活太岁、死对头,四少爷才不急着离开。
顾双便拦下他把七少爷的情况如实说了。
四少爷果然是敞亮人,立刻道:“行了,余下的事你别管了,回去只管说是我闹着让七官在那儿留宿,你也别担心,不是已经吃了药吗?我请个郎中给他瞧瞧便是。一切有我担着,反正在他们眼里,我是什么古怪事都干得出来的。”
顾双不由得笑了,四少爷是她见过的最乐观的人。
两人商量了大体细节,就各自散去,一个回了诚意堂,一个回了归仁堂。
···
归仁堂正房,三老爷早已不胜酒力,在卧房和衣而眠,不省人事,瑞金彩雯一边哄着劝着,一边强行帮他更衣。
苏姨娘此时也没心情考虑丈夫会不会来自己这儿过夜,她在中堂不住地徘徊,眉头紧锁,心里都是儿子的下落。
三太太抿了口茶,闲闲道:“宛薇,坐下吧,那么大个人还能在自己家里丢了不成?”
苏姨娘也忘了在太太面前伏低做小的宗旨,急道:“可人到底在哪儿呢?老太爷说是回了松鹤堂,咱们出来时又没见着他,我本想和老太爷说清楚,求他派人去找的,您又……”
坐在一旁揉着太阳穴的陶姨娘大声打断她:“妹妹!”
她顿了顿,没理会苏姨娘错愕的眼神,皱着眉继续道:“不然妹妹还指望太太怎么做呢?让你当着老太爷的面说七官不见了,让老太爷在这大好的日子里跟着发愁?太太说得对,多大的人了,不会有事的。”
苏姨娘被千夫所指,悲愤交加,忍不住哽咽起来:“可他有那种病,谁知什么时候就发作一回,若是在外头犯了,身边又没人,可怎么办才好!”
顾双进门时正听见这句,暗暗感叹,果然是母子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