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顾双还在咂摸崔兴话里的滋味。
他虽是随口一提,可眼神中有难掩的犹豫。
舅舅和舅妈真的不想让她留在三房了。
顾双回想起自己哭着跑出三老爷房间时的样子,七少爷想必都看在眼里了。
七少爷当着老太爷和三老爷的面提自己的名字,莫非是想为自己解围?
若是这样,她是十分感激的,然而有了九小姐这张保命符,什么老爷、少爷,对顾双来说都是浮云,她只想跟着单纯又边缘化的九小姐安安生生过几年日子。
所以这件事还是不挑明为好,加之七少爷每天去老太爷那儿读书,很晚才回来,所以也没什么见面的机会。
顾双的不得不承认,在这件事情上,自己非常鸵鸟,她从来都是吃软不吃硬的,不会拒绝别的人善意。
···
在九小姐这张“盾牌”的庇护下,到除夕那天,一切都相安无事。
马上就要过年了,琐事也多了起来,顾双无暇他顾,觉得每天的光阴就像不够用似的。
除夕这日一早,顾双刚把九小姐的床帐子换成了那套新做的大红小五福团花云锦面料的,可反观那套“旧的”湖蓝四合如意云纹缎面的帐子,也和新的没什么两样,但依照府里的规矩就只能扔了。
真是浪费,要是能节约下这类打肿脸充胖子的花销,又能省一大笔银子呢。
就在顾双沉浸在自己的小农思想中时,就听远处传来噼里啪啦的爆竹声。
坐在窗前写字的九小姐张望了一眼,坏笑道:“一准儿是我四哥,走啊,看看去。”
说完也不待顾双点头,直接丢下笔跑了出去,连件厚衣服都没来得及穿,顾双只好拿着外衣追出去,心里念叨着千万别叫苏姨娘瞧见,该骂自己不尽责了。
可没瞧见苏姨娘,倒是在瞥见瑞金捂着脸从正房出来,险些撞上九小姐。
顾双上去把两人扶稳了。
九小姐揉着疼痛的脑门道:“大白天的,怎么也不看着路啊,你是不是觉得太太不在,就可以胡作胡为了。”
这倒提醒顾双了,太太去松鹤堂帮老太太主持家事了,三老爷因嫌书斋太远,路上寒冷,就在家里翻翻闲书。
瑞金多稳重的一个人,如今冒冒失失从正房跑出来,不用说,一定是撞见“好戏”了。三太太不在,三老爷看书都看到丫鬟身上去了,至于那丫鬟是谁,不是瑞金,乔扇是个严肃老成的,也不像,那么只能是彩雯或是以珍蕊为首的几个小丫鬟了。
珍蕊是三太太留给老爷的,看瑞金满脸惊慌错愕,一副急等着去报信的模样,莫非和三老爷在一处的还不是珍蕊?
顾双心里膈应了一下,见九小姐还要数落,便拉住她的胳膊,将衣裳披在她肩头,道:“小姐,咱们快走,不是还要去看放爆竹吗?”
九小姐对着瑞金冷哼一声,气鼓鼓地走了。
顾双回头和瑞金深深对望了一眼,瑞金匆忙间像是要掩饰什么,干笑着道:“素馨,可别忘了今晚我和彩雯做东,大家聚一聚,到时候你先来耳房等我,帮我打打下手,安排席面。”
顾双听出瑞金这是有话要单独同她说,应了一声,顶着满身鸡皮疙瘩跑开了,心里无比怀念三老爷不在家的日子。
那时的归仁堂真是干净的好比月亮里的广寒宫,怎么一来了个半老不老的男人,水就被搅混了?
···
九小姐疯跑起来快得像只撒了欢的小猫,顾双拼了老命去撵,终于在靠近院子西夹道的地方追上了她。
能弄出这般响动的,果然非四少爷邵瑞莫属,他也不是一个人,而是带了一队刚留头的小厮,个个肩头扛着手臂粗、几人长的毛竹。
这个时代的爆竹还是最初的形态,顾名思义,就是用火去烧缠着红绳的竹子,使里面的气体爆裂发出巨响,倒比现代的□□爆竹更有看头。
前头的一点火,后头的赶紧捂住耳朵。
突如其来一阵炸裂声,顾双的耳膜险些被震破,九小姐却乐此不疲地拍着手跳着叫着,四周聚过来许多年纪相仿的女孩子,看打扮都是三等乃至粗使的丫鬟,有的手里还拿着抹布、抱着杌子,一看就是干活干到一般,偷偷过来看热闹的。
顾双在人群里望见了小翠,也是跟着几个女孩子来的,只是那些女孩子都嘻嘻哈哈地看热闹,只有小翠一个人目光炯炯,一眼就望见四少爷手里的火折子灭了。
她是惯常在花园里做事的,腰间总是挂着名为“七事”的小工具,即是剪刀、刀子、砺石、契苾真、哕厥、针筒、火石。
她几乎是第一时间冲了上去,把火石送上,赚得四少爷几句夸奖和一个笑脸。
顾双左右看着,这里除了九小姐都是丫鬟,再没有别的小姐张牙舞爪地来看热闹。
她叹了口气,捂住九小姐的耳朵,唯恐把孩子的耳朵震坏了,却被九小姐挣扎着逃开。
“不用,我不怕这个。”九小姐高喊着。
那边指挥小厮们点火的四少爷乐得更欢了,远远招呼着自己的九妹:“等着,哥哥给你放个你没见过的。”
说罢拍拍手,便有小厮从箱子里拿出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