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鹤堂的营造,还要追溯到大周朝定鼎之初,太-祖皇帝遍封功臣,有从龙之功的邵家先祖晋封广宁侯,修缮了前朝宰辅位于贡院外的旧宅,从旁另起了一座四进的院落,以御笔亲赐的“松鹤延年”四字高悬堂中,这便是松鹤堂的雏形。
邵三老爷走过前堂后的抄手游廊,心情轻松许多,步伐也轻盈了,叫住一个在院中打扫的丫鬟,让她去归仁堂知会一声,再去后面花园的惜抱轩瞧瞧七少爷可在,叫他直接回归仁堂,不要来松鹤堂。
来了,又是不得安宁。
也不知自己这个独生子像谁,竟养出一副阴冷疏离的性子,虽合老太爷的脾性,可真正掌管家里事的还是老太太,真不想从前的自己,格外会讨老太太欢心。
还没进门,已经听到大侄儿邵珅的说话声,夹杂着大太太的碎语,三老爷正了正衣襟,目送着报信的丫鬟走远,才挑了个无人说话的关口进了门。
却说小丫鬟才去归仁堂正房报信,不久,鹤童就先抱着七少爷的笔墨书卷回了归仁堂,径直从侧门进了东跨院,却只见到顾双在东屋廊下借着天光糊灯笼。
他俏皮惯了,在这个节骨眼上也不忘了开开怜香惜玉的玩笑:“素馨姐快别忙了,手都冻红了,还差几个,都交给我,我找人做好了送回来。”
顾双搓了搓手,自从习惯了鹤童自来熟的性子,也不觉局促,笑道:“不急的,我是没事做,才拿出来打发时间的。”
“怎么不进屋?当心冻坏了,这几日天寒,少爷就不太舒坦呢。”
顾双当然不会说是翠莲心疼那几两灯油,摇头不语,指了指对面的北屋,道:“你是来找姨娘的吧,她们都去太太那儿了,听说三老爷回来了,你若有急事就快过去,没急事就再等等,姨娘走时脸色不好,怕是太太有话要说。”
鹤童想了想,道:“也没什么急事,不过是少爷一会儿便回来,既然都在太太那儿,现在也不是说这话的时候,劳烦姐姐收拾好屋子便是了,对了,您怎么不跟去太太那边?”
鹤童这是明知故问,就想看看顾双的态度。
顾双一笑,似乎并没把苏姨娘对自己的提防放在心上,道:“总要留个人看院子,这些都是七少爷的?给我,我去收拾,你回少爷那边看看可还有要帮忙的吧。”
见她不在意,鹤童讨了个没趣便走了,心下却越发觉得这女孩子小小的人竟像是生了一副大人的心肠。
顾双进了七少爷的房间,想着该去南边库房里取两支蜡烛,一摸腰间,钥匙不在身上,便先大略收拾一番,一会儿再回去取。
房里天天都有人收拾,顾双不过是把鹤童带回来的东西归位放好,眼睛扫到那几卷书的书名,恰可辨认出是《四书章句集注》。
这些书她不眼生,昔日父亲案头也有一套,看来无论是朱门甲第,还是城外乡村,唯有知识有教无类,圣人诚不欺我也,当年那个小小的私塾被父亲办的有声有色,惠及一方,也不愧为圣人门生。
恍惚出神,捧着书的手不自觉地捏紧,门却在此刻开了。
天已黑下来,七少爷刚进内室,一时不适应房中的昏暗,凤眼微眯,却也轻车熟路地跨过门槛,方走了两步,便觉得身边有什么东西,伸手去探,触手只觉柔软,似乎是女子柔弱无骨的纤瘦肩膀。
“是谁?”他质问,声音略带嘶哑。
那正是吓了一跳的顾双,方才借着门外的光,影影幢幢之间,只看到一道高大的身形朝自己袭来,来不及反应,肩头被那人揽了过去,那力道竟似不容拒绝的,自己下意识的挣扎全无效果。
听到那人的声音才发觉,原来是七少爷。
她不挣扎了,急忙福身行礼,解释道:“奴婢是素馨,冲撞了少爷,还请少爷原谅。”
肩头的力道消失了,对面传来一声沉重的叹息,像是紧绷的弓弦忽然松弛下来,片刻后才道:“知道了,你下去吧,取灯烛来。”
顾双应声,心里后悔,方才就该先把蜡烛取来的,当下埋着头去了又回,擎着蜡烛进门时,七少爷已端坐在书案后,借着摇曳的烛光看去,他的脸白的吓人,眼神朦胧,显然是强打着精神。
顾双没想多留,放好烛台,就要福身离去,却被叫住了。
“你等等。”七少爷道,手中拿着顾双刚刚碰过的书,让她有一瞬间的慌乱。
这种事,总不会被发现吧。
七少爷再次开口:“只剩你一个了?”
顾双迷惑地点点头。
七少爷道:“你坐下,有事托你去办,认真听。”
顾双勉为其难地坐在七少爷对面的小杌子上,只敢坐一半,天知道他先确认没有别人是为了什么事。
若不是看他病得好似手无缚鸡之力,顾双绝对掉头就跑。
“稍后我到太太那去,你在门外候着。”他顿了顿,似乎也在斟酌,“你在门外候着,留心听房里的动静,若是动静不对,就进去扶我出来。”
“什么?”顾双脑中千回百转,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事。
什么叫动静不对?为什么要把他扶出来?
顾双才注意到,七少爷不止神色倦怠,说话的声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