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毛,身后水缎似的乌发长长垂在腰间,不言不语就有一股天生的嶙峋风骨。
她顿一顿,转而道:“从前在家时,每年冬日老爷太太都要出城赏雪呢。”
那时老爷总要在大雪里诵读《南华·秋水篇》,夫人便采几瓮梅上浮雪,好酬他“嚼梅咽雪”的雅意。
可惜神仙眷侣终不久……
黛玉睫毛轻垂,为雪雁拉拉衣襟,“夜里寒凉,今日便与我一起睡。”
“屋里烧着地龙,并不冷的。”雪雁自己晓得自己,睡觉从来没有一刻老实,踢了被子也是常有的事情。若是连累姑娘着凉,那就是大罪过了。
黛玉执意拉了人上榻,轻轻把她环住:“在家时不是常常如此吗……”
雪雁便住了口,安心哄姑娘入眠。
天亮时紫鹃来交接,看雪雁青着眼睛从姑娘床上下来,便打趣她:“可是一夜都不敢睡熟?”
雪雁掩嘴打个哈欠,鼓着脸道:“你是知道我的,睡觉从来爱折腾。这不是姑娘想家了,我不好拂她意……”
紫鹃一愣,把人拉到一旁,“姑娘好端端怎么想家了,林大人不是常常与姑娘通信吗?”
飞琼儿也不管春夏秋冬严寒酷暑,但凡姑娘写了东西,它总能把信送到。有时姑娘来了诗兴,随手涂抹几首小律,它在笼子里瞧见了,只当是往扬州去的,便来了精神扑棱起来,像是心里很乐意为姑娘跑腿似的。
为这,满院子的丫头们把它稀罕的不行,日也喂夜也喂,原本好好一只神气俊俏的白鸽子,硬生生吃得臃肿迟钝起来,看起来呆呆滞滞的,也不灵气了。
“见信哪里比得上见人。姑娘少小离家,思乡不是常事吗?”雪雁心里有些疑惑,总觉得紫鹃很怕姑娘想家似的。
那头黛玉醒了,两个丫鬟忙来伺候,这话也就断了不再提起。
到了午间,鸳鸯提着一篮桃子往黛玉院子来。
悟空正闹着黛玉不让她写字,见了鸳鸯,忙把黛玉拉过去:“闻着是桃子味呢。”
黛玉不信,“这时节哪来的桃子?”
鸳鸯便笑着把盖在上头的棉布揭开,“哎呦呦,宝玉好灵的鼻子!”
黛玉奇道:“这飞雪的天,哪里得的桃子?”
“不是飞雪天,这桃子也不值当我巴巴给姑娘送来了。”
鸳鸯把篮子递给紫鹃,拉着黛玉往椅子上一送:“府里有处庄子,因着温泉的缘故,总能反时令出些瓜儿果子。原都是往交好的各王府里送的,今次出的多,老太太想着林姑娘,忙赶着我送来。”
黛玉听了便有些不安:“家里长辈嫂子们都在,我一个小辈哪好用这些?”
悟空兴冲冲洗了桃子,驳道:“那庄子是老太太的,她既给了你,你就吃得。”
“我瞧着是你馋了。”黛玉横他一眼,却不再推托了。
外祖母想着她,让鸳鸯送了来,难不成她还能让鸳鸯再提回去。
雪雁找了银刀来把桃子切成小块,又有五六根签子摆在盘中,由紫鹃端着放到黛玉近前。
黛玉见悟空眼巴巴瞅着自己,便有些哭笑不得:“谁不许你吃了不成?”
她说完就不再管他,转而跟鸳鸯问起贾母身体。
悟空捻着吃了一块,酸酸涩涩不算好吃,想着黛玉不爱吃酸,又让紫鹃取些蜂蜜来。
鸳鸯看尽了他的动作,笑着和黛玉说完话,便道:“老太太歇晌,我还要回去瞧着,就不久留了。”
紫鹃出门去送鸳鸯,黛玉便问悟空:“往年冬天也给你送过桃子?”
悟空想想,至少去年冬天并没有送过,便答:“不曾。”
黛玉心底微觉纳罕。
那头鸳鸯与紫鹃说了几句话,快步回老太太屋里。见她已醒了,忙递上热茶。
“你去时,林丫头在做什么?”
鸳鸯伺候着贾母穿衣裳,答道:“林姑娘在给姑太太抄经呢。我去时宝玉也在,怕林姑娘寒了腕子,闹着不肯让她抄。”
贾母略顿了顿,才道:“她是个纯孝的孩子。”
转而又问:“宝玉见单给妹妹送东西,吃醋不曾?”
鸳鸯便是一笑:“宝二爷瞧着比从前稳重多了,哪里能为这个闹脾气。”
“他在我这里素来是头一个、独一份,不过是怕他转不过弯来生闷气。”贾母也觉问的好笑,摇摇头:“他和林丫头好,才不计较这些,若是换了探丫头几个,你且看他恼不恼呢。”
鸳鸯道:“宝玉哪里是眼皮子这样浅的?他若真如此,也不值当老太太看重了。”
贾母听着舒心,却幽幽叹了口气:“宝玉什么都好,就是老子娘糊涂些。”
鸳鸯不敢搭话茬,只听贾母问道:“二太太还总往梨香院去?”
“常常与薛姨太太说话。”
贾母便轻轻哼一声,不再说话。
长辈间的暗流汹涌,黛玉一概不知,她只托腮瞧着悟空吃桃子,间或取笑他:“你房里那些吃食不用,偏就爱这桃儿不成,竟是个猴子托生的。”
悟空咀嚼的动作一顿,朝黛玉试探道:“猴儿如何,不喜欢?”
黛玉见他睁着清凌凌一双眼睛凑在自己面前,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