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近年关,总是作为户部尚书的高务实异常忙碌之时。
秋粮折银入库的会计报表已经呈上,不仅需要户部审核,还需要以此为依据连同吏部进行考功;
朝廷官员明年的俸禄预存与本月俸禄之核发同在这一个月内,并且还要预备考功后的赏赐。赏赐这方面文官一般拿不了多少,主要是武将们拿,而这又需要与兵部协调;
要统计各县、各府、各省及两京地区本年度田地增减:有的地方因地质灾害或去他原因致使田地荒芜,有的地方因为新垦田地而使数据上涨,涨跌之间亦或者互相冲抵之类,都要以户部为主、吏部为辅计入考功;
宝钞提举司与一应钞法相关的户部部门虽然在明联储成立之后迅速沦为清水衙门,但他们也并非一点事都没有,仍在法理上有着监督明联储账目、金银储备等职责,也得去走一趟、算一账;
太仓银库、御马仓、军储仓、盐仓等户部库房也需要例行清点。高务实一贯极其重视仓储工作,对以往的仓储表现十分不满,上任以来已经劾罢和撤职(得看品级)二十余名仓储官、吏,调任、降职三十余名。
另外就是在近些年出现的户部新任务:矿山统计工作。随着京华的崛起,大明国内已经有些到处开矿的趋势,而且与以往官营为主的模式不同,现在更多的是私营矿厂。
于是户部的各省清吏司(如户部山东清吏司、户部山西清吏司)又必须和该省察院(巡按御史衙门)及当地府县衙门一道去清查私营矿山。这其中包括清查有无非法扩大矿区、有无瞒报矿产产量、有无假账等等——因为这都事关纳税额度。
而在高务实把户部改成了和兵部一样的四侍郎制之后,两个新衙门的工作也已经走上正轨,而且极其忙碌。
关税署的全年海关、边关岁入报表也要准备提交,其中还有详细的某海关或某边关去年与今年数据的对比(同比),以及对于明年的可能收入进行预计。到了关税署的总表上,则还需要全国的同比变化及对明年收入的预计。
至于审计署就更不必细说,不仅从各部衙到各地的收支都要进行核算,各地田、矿、户籍人丁变化也在统计范畴之内,甚至关税署的海关、边关收入也归该署进行核算,并最后报告各地报表可能存在的错误或者误差,以供大司农、内阁及皇帝了解详情。
要说明一下:审计署只管审核,其发现的误差、错误数据只准“上报”而不得“下发”,以此来保持神秘,对各部衙、地方形成“未知的威慑”。
这个做法不仅是加强皇权,也是加强阁权,同时还加强了户部本身的权威。因为除了这三方之外,各部衙、各地方都不知道自己交上去的报表有没有被抓到什么痛脚。
这也算是大明朝的特色之一了,即谁有监督权,谁就凌驾于他一切的被监督者之上。
原先高务实搞审计署的时候,许多人并没当回事,至少没人把审计署看得比关税署重要。谁知道关税署是个明面上的招式,除了扩大户部的事权之外,倒也没对大伙儿形成什么威胁。
反而审计署成立之后很快变成了一个“鬼见愁”衙门,审计署的人上门查账从不提前通知,说来就来了,说查就要查,你还没得推辞——推辞就是直接一个“抗拒审核”,刑部、大理寺、都察院、锦衣卫、东厂五方随时奉皇命组成调查组(看调查对象来决定组成,未必是五家齐上),马上进驻调查。倒要看看你的账到底有多大问题,竟敢抗拒审核。
以上种种,导致掌握审计署的户部衙门忽然之间拥有了对其余衙门,乃至对各地方衙门的部分监督权,整个户部的权势肉眼可见地出现了暴涨。
不过,权力虽然大了,责任也变得重了,高务实作为户部的堂官更是忙得连轴转,已经开始加夜班,连着好几日都是戌时将尽才能回府。
这一日他回到尚书府,已经亥时二刻。到了日新楼下,却发现刘馨的办公室也还点着灯,便上楼走过去看看她在忙什么。
敲门之后,听见刘馨在里头道:“知道是你回来啦!进来吧,门没关。”
高务实推门而入,却见刘馨手里拿着几张信纸正在看着,便问道:“哪里来的信?”
“日本。”刘馨头也没抬,口中答道:“刘三五……哦,龙泽实阳来的信。”
“哦,他去了有两三个月了吧?”高务实见她没招呼,也不见怪,自顾自地坐下了,口中问道:“找到接近大坂城高层的路子了么?”
“他还没开始找,路子自己找他了。”刘馨总算抬起头来,嫣然一笑:“我原来都不知道,日本人很重视‘留学生’嘛,这家伙顶着明军退役游击将军的大帽子回到日本,刚到大坂城便被人注意到了,有个叫……”
她看来忘了名字,低头翻看了前面某一页的文字,才接着道:“有个叫长束正家的日本人,力荐他出任大阪町奉行代,并兼任唐通事。”
高务实微微皱眉,问道:“大阪町奉行代这个职务是做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