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自然谋不成,贾琏也办了两年的事,知道眉眼高低,见贾母吩咐的事完不成了,便止住了话题,另说了别的家常,便散了。
次日,林如海上衙,贾琏特地寻了空,找到贾敏,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贾敏见状,先笑了,将贾琏带到园子里,自己坐在荷花池边上。此刻已是盛夏,荷叶田田,菡萏绽放,贾敏将下人都打发了,有一搭没一搭的往荷花池扔着鱼饵。
不等贾琏开口,贾敏便盯着贾琏的眼睛道:“你不用问了,我没受谁胁迫,也没有什么苦衷,更无难言之隐。你姑父待我极好,送给王氏那些礼,我都知道。”
贾敏一口气将贾琏要问的话都说完了,惹得贾琏不禁张大了嘴。
只听贾敏继续道:“今年四月二十五,佑哥儿便是在这里失足跌入荷花池,不仅如此,还被人故意摁入水中,若非救治及时……从那以后,我极少亲自喂这池子的鱼。”贾敏说到这里,险些说不下去,显然心有余悸。
贾琏腹内虽没有什么锦绣华章,却自小就机变伶俐,忙劝道:“表弟过了这一关,大福气还在后头。”
作为母亲,贾敏自然也爱这样的吉利话,面上神色好了些,继续道:“你既来了,我也不瞒你。佑哥儿的事,我们查到一半断了线索,虽是门房上的人和王氏的陪房往来密切,我们也不能白冤了人,暂且不知道主谋。但是陈嬷嬷一家,我已经着人审完了,当年确然在我和你姑父的饮食中做过手脚。”
贾琏听到这里,大六月的打了个寒噤。当时姑母都是出嫁女了,难道二婶当真那样毒,竟是容不下姑母?
“我昨日问你,因何成亲两年,侄媳妇没有动静,也不是无的放矢。”
这句话一出,贾琏在大暑天打了第二个寒噤。“不会吧,我和凤儿都孝敬长辈,好端端的,怎会有这样的事?二婶还时常夸凤儿是她的得力臂膀呢。”
贾敏冷笑一声:“你若无后,爵位会是谁的?”
只简单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将贾琏炸得七荤八素的。“怎会有这样的事?就是陈嬷嬷的事,姑母查清了陈嬷嬷定是受人指使么?或是有人眼馋陈嬷嬷一家在京城看房子的差事,诬告的也不一定。”
贾敏笑道:“真与不真,也总需防着。你回家之后,只在你父母那里吃饭,或是小厨房自己做饮食,或是派亲信去厨房提饭,中间不叫人插手,用上一段时间看看。虽然子女看缘分,但你们现在身强体健,万一有了呢。这些话,你信与不信,我只说到这里了。”
贾琏依旧有些六神无主。
贾敏却问起了贾琏的学问,又劝贾琏说,趁年轻,多读几本书,就是不考科举,至少得熟悉刑律,别糊里糊涂就惹了祸。接着,贾敏便给贾琏说了几个官场倾轧,又被人从后宅入手的例子。
林如海为官多年,这样的例子见得多,听说得也多;尤其在九江做知府的时候,就是有些乡绅富户,为了家业还杀得你死我活,各种手段层出不穷呢,何况荣国府这样的家业爵位。贾敏随便举了几个例子,贾琏直听得心惊胆战。
待得贾敏看出贾琏真的怕了,才柔声道:“你母亲极知书识礼,若是她在,定不愿意见你这样乏人教导。你一直说王氏对你极好,怎么她除了夸赞你就是使唤你们夫妻?珠儿自小有先生教导,十四进学入了国子监,可有人替你谋划?”
刚才贾敏才给贾琏讲了叔父婶娘捧杀嫡长子的案子,如今再这样一问,贾琏忆起成长经历,一一印证之下,果然二叔二婶虽然对自己好,也尽在祖母面前替自己说好话,却向来由得自己贪玩胡闹,从不压着自己长进。而对珠大哥,二叔二婶态度全然不同。贾琏又不是个傻的,都成亲两年的人了,就算不长进,也不至于分不出好赖,如今叫贾敏一提,只觉遍体生寒。
“我没想到,二叔二婶,竟是那样恶毒的人。”贾琏说。
贾敏道:“早早的瞧破了王氏为人,也有好处。我没见过你媳妇,原不该说她的不是。但是我忖度王氏的作派,竟是目无法纪;都说侄女肖姑,你媳妇若是个好的便罢,若是也仗着权势不将国法放在眼里,你还须得想办法劝住才好。否则以后闯下什么祸事,依旧是你和你父亲要担罪责。”
贾琏再不敢轻视此事了,应是称谢,心下打定主意,回京要整顿家风。
贾敏笑道:“你昨日不是说一家子骨肉,该当守望相助么?如今怎么和姑母生分起来。我说这些话,无论你信是不信,别怪我挑拨你与家人关系才好。你初到扬州,若是闷得慌,便四处逛逛去。只你兄弟还小,我只能给你派几个妥当人,却无人作陪了。去四处逛逛吧,扬州虽然不比京城,也是一二等的繁华地了,且江南风光和京城不同,很有些值得逛之处。只天气热,早去早回,谨防中了暑气。”
贾琏南下之前,早就打听了扬州有什么好吃好玩的。淮扬菜自不必说,如贾琏这样的富贵公子哥,早就听说扬州瘦马名扬天下,打定主意要见识见识江南女子的水秀与温柔,如今却被贾敏一番话一吓,竟也觉得没了意思。
还逛什么秦楼楚馆,贾琏回了客房首先便打发亲信昭儿送信回京,嘱咐凤姐注意饮食,且千叮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