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侯骑马进城, 但见城内到处都是伏尸鲜血,断肢头颅,尤其侯府内外及城内四门城楼上下尸体摞着尸体,几乎可以想象一夜苦战, 该是何等惨烈。
囚车所过之处, 幽州军如同海浪般倒伏下去, 一波波跪在道路两侧,不少将士红着眼眶目送世子走向命定的道路, 有不少将士红着眼眶痛呼:“世子——”
那囚车上的儿郎笑如骄阳, 浑不在意自己的处境,笑骂属下:“都是我幽州军顶天立地的好儿郎, 怎的哭哭啼啼做此女儿态?还不快起来, 回头往号子里多送点吃的喝的, 好酒也来两坛子,记住了没?”
“属下记住了!”不少人纷纷应和, 陆续起身,并不等武安侯调遣,便默默开始打扫战场,清理尸体,冲洗血迹。
临街的店铺悄悄打开门缝, 见朝廷大军已至,而幽州军也在有条不紊的打扫街道, 初升的太阳照耀着市井巷陌, 惊魂一夜终于结束, 大家总算松了一口气,提着的心也稳稳落回了肚里。
武安侯进城之后,先是接手了城防, 随后将定北侯父子及其党羽打入牢房,派重兵看守,最后才去拜访六皇子。
李恪被救之后,自有幽州军保护,以防城内金贼余党未清,再伤到他。
他见到武安侯,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不等宋义跪下见礼,已忙忙去扶:“宋卿免礼!”
武安侯见他脖子上裹着一层白布,吓道:“殿下可是受伤了?”
李恪有些不好意思:“被金贼手下挟持,不小心划伤了皮肤,倒也不要紧。”并朝外张望:“世子呢?她救了本王之后便带兵平叛去了,侯爷可有见到他?”
经此一役,他对世子旧怨全消,虽然还有些看不过眼世子与独孤默在一处腻歪的样子,但平心而论,世子当得起深明大义四个字。
武安侯此时才有暇问起内乱始由,六皇子恰逢其时,亲眼见证了金守忠造反的全过程,甚至世子被打晕带走,浴血而归救了众人一一道明。
宋义听罢慨叹不已:“竟是可惜了世子,若非遇上金守忠那样不忠不义的爹,能够顺利继承侯位,便是我大渊北境之幸!”
他手下牛洪昌将军亦满面惋惜之色道:“世子宁可舍弃自身也要保全幽州军,经此一事,众望所归,军心齐矣!只投错了胎,才有此一劫!”
一军统帅最怕的就是不能收服军心,世子年纪轻轻竟比金守忠还得军中将士爱戴,可见其人品谋略皆是掌幽州军的上上之选。
武安侯与六皇子商议向皇帝禀报幽州内乱之事,奏折之中不乏为世子美言之词,又召邓淦前来,并令府衙贴出告示安抚百姓,不致惊恐。
乱纷纷忙完这一切,武安侯才顾得上问禁卫军副统领:“谢靖呢?多时不见,难道他被金守忠手下杀了?”
六皇子深恨谢靖托大,不曾有万全之策便贸然冲进来,逼反了金守忠,这才令幽州大乱,若是事前有万全之策,何至于葬送了这许多条性命。
他厌烦道:“大约……还在侯府哪个偏院绑着吧?不如侯爷派人找找?”
武安侯在侯府偏院见到谢靖的时候,院内四五百禁卫军摞在一处,一天一夜过去无人解开绳子,有人憋不住便溺在裤中,臭不可闻。
而谢靖被单独绑在院内一棵枣树之上,旁边有个疯疯颠颠骨瘦如柴的少年半裸着身子正往他头上浇尿,淋得他一头一脸,那少年围着他哈哈大笑,捡起院内的石子不断往他身上砸,一边砸一边骂:“你是野种!你是野种!打死野种!打死野种……”
院内正屋窗户被封的严实,但门上锁头不知为何开着,这疯少年许是被锁在屋内多时,饿得抵受不住,这才跑了出来,没想到院门从外面锁着,便在院里玩耍。
谢靖与武安侯视线对上,顿时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武安侯为人温厚,只命人解开谢靖与其余禁卫军,他手下却调侃道:“谢副统领匆忙赶来幽州,我们都以为副统领已经将金守忠擒获,没想到谢副统领却在偏院躲闲,忙着陪疯孩子玩耍,当真有闲情逸致啊。”
谢靖身上臭不可闻,他被解开之时直往后躲,此行带了两千禁卫军,却损折大半,没过两日便灰溜溜的回京复命去了。
幽州府衙大牢内,关押重刑犯的牢房里,相邻的两间牢房关着金守忠与姜不语,他的其余党羽五人一间关在旁边的牢房里,内中还有当时在侯府不肯站队世子的窦卓。
窦卓与姜不语有杀子之仇,更觉得她不过是个嘴上无毛的小儿,能成什么气候,混乱之时选择站在金守忠的阵营,没想到被一起擒获,只能暗叹造化弄人。
金守忠被擒获之时,早被世子派人投入大牢看守,谁知半夜功夫,世子也戴着重枷脚镣被朝廷军送了进来,他忍着腿疼嘲讽道:“我还以为等着世子的是享不尽的富贵荣华,竟是连亲爹都要诛杀,怎的也被投入牢中?”
军士打开牢门,解了世子身上重枷,只留脚镣等着她自己走进去,锁好牢门走了。
姜不语扫一眼隔壁那糟心玩意儿,实在想不明白当初她娘怎能嫁给这种人。
她折腾了一日一夜,累的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