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大军到达幽州城外的时候, 已近子时,城门紧闭,但城头厮杀不绝,一名身着幽州军服的士兵从城头掉了下来, 沉重的身体差点砸中了打头的骑兵, 脑浆迸裂抽搐了两下便断了气。
此次率兵的乃是武安侯宋义, 年约五旬,为人方正稳重, 深得皇帝信任, 奉旨带兵前来,便是防止幽州军哗变, 没想到还是晚来了一步, 不由深恨谢靖为了抢功自作主张, 不肯随同大军一起前来,果然引起幽州内乱。
传令兵对着城头喊:“武安侯求见定北侯, 还请城上的兄弟速速打开城门。”
城头上打的正激烈,也不知道是谁人朝着城下喊了一嗓子:“我家世子正在清理门户,还请武安侯稍待,城内收拾完了必定大开城门请侯爷进城。”
武安侯闻听此言,眉头都蹙了起来:“世子?定北侯呢?”
传令兵再朝城头上喊, 上面打的正凶,无人再应答, 只得耐着性子再等, 谁知这一等便是三个时辰, 天色破晓。
武安侯到达幽州城外的时候,定北侯府内,新娘子赵芳菲正跟一干陪嫁来的丫环婆子, 还有逃窜过来的兄长赵远平一起缩在新房里,吹熄了灯听着外面的动静瑟瑟发抖。
赵远平送嫁亲妹,妹夫不招人喜欢就算了,亲家公竟然还造反了,赶上了一场血战,他虽吓的止不住抖,还是记挂亲妹的安危,当机立断趁着无人注意从喜宴上跑了,直接跑去新房,要带着赵芳菲找地方躲起来。
可惜他们还没走出明轩堂,便被外面的乱象给吓了回来,只能将院门与房门都从里面顶了起来。
戌时,外面总算安静了下来,没想到亥时刚过,又闹哄哄打了起来,一直打到子时还不消停,兄妹俩吓的跟缩进洞的兔子似的,耳朵伸的三尺长,却死活不敢出去。
定北侯府占地颇广,屋宇建的分散,前后院开阔的能跑马,然而真要打起来两方人马涌进来,还是有些挤。
金守忠与姜不语父子俩在前厅打起来之后,侯府剩余守卫从四面八方赶了过来保护侯爷,世子长枪所过之处尸横累累,喜袍下摆被血浸透,枪尖的红缨也不住往下滴着血,犹如修罗临世,小白龙每前进一步,侯府亲卫便神情紧张往后退一步。
在她身后,幽州军将士步步紧随,逼着定北侯的人一步步从前厅退到了后院。
侯府外面,定北侯的私兵与世子带来的人将巷子堵的水泄不通,一方急于入府支援侯爷,一方死死堵着不让进,拼死搏杀寸步不让。
金守忠多年不上战阵搏杀,加之近两年贪恋美色,身子大不如前,与年富力强的姜不语对上,没几个来回就被世子在腿上毫不留情扎了一个洞,还是靠亲卫填命才救了回来。
他被姜不语逼得步步倒退,厉声嘶喊:“金不语,你弑杀亲父,天理难容,就算是死后也要天打雷劈!”
世子一枪将阻挡她前进的侯府亲卫扎了个透心凉,双腿一夹马腿,小白龙高高跃起,冲进侯府亲卫之中,马蹄落地之时还顺势踢中了一名亲卫的后腿,那人瞬间便跪倒在地。
金守忠双腿不良于行,被世子的煞气震慑,伏在一名身高体壮的亲卫背,不断催促他:“快走快走,这逆子敢是疯了!疯了!”退至后面客院,他忽想起自己手中的底牌,大喊:“去将六皇子跟独孤默拖过来,当着他的面杀了,我瞧瞧他到时向谁求情去?”
禁军与六皇子被分院看押,李恪与独孤默很快被押了过来,两人脖颈上都被人抵着长刀。
独孤默没想到世子被沈淙洲带走,居然还能去而复返,她长袍染血一身狼狈,显是血战已久,但整个人犹如一把出鞘的宝刀杀气四溢,令人胆寒,唯独对上他微微一笑,柔声道:“阿默,你不要紧吧?”
霎那间,他忘却所有,只哽咽道:“世子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李恪:“……”眼睛要瞎了!
——都到什么时候了,你们能不能消停会儿?!
他悲伤的发现,自从来到幽州,他的皇子身份一点都不好使了,被营中士兵压着打、无数次被世子嘲笑、最倒霉的是赶上金贼谋逆押着当了人质,现在可好,同样是人质,他连独孤默都比不上!
金守忠穷途末路,仰天狂笑:“逆子,你不是想让六皇子为幽州军求情吗?我现在就杀了他……”
他话音未落,小白龙忽然直冲了过去,世子在马上整个人横空飞了出去,长枪直扎入抵着独孤默那人的咽喉,同时飞身一脚踹飞了抵着李恪的亲卫,眨眼间救了两人。
紧随其后的众人冲了上去,将李恪救回己方阵营。
世子坐回马上,如同天神降落,向愣愣站着的独孤默伸手,哑声道:“上来!”
独孤默有点眩晕,一双眼傻傻盯着马上的人儿,不由自主伸出手,紧跟着便被一只温暖有力的手拉了起来,半边身子腾空,直到被她揽进怀中,还觉得自己如同在梦中。
“世子——”
“我在。”
“世子——”
“我在。”
“世子——”
身后的人一声叹息,柔声道:“阿默别怕,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