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下人会这么混不吝,说堵就堵,他心中本就不畅快,突然来这么一出,他脸色沉地都快滴墨,冷冷盯笑嘻嘻的秦执几秒,转身,果然就见岑暨正负手站在离他不远处,神情讥诮,嘲讽意味十足。
吴庸有些心梗,他握握拳,冷声:“岑世子,这回确实是你赢,我甘拜下风,但若是出言折辱,那大可不必。”
“唷,看不出来,吴侍郎还挺有骨气,”岑暨嗤笑一声,阴阳怪气:“自己办错案,险些闹出人命,旁人说两句都不行,那就希望明日你在陛下面前也能如此硬气。”
“陛下”两个字一出就相当于是掐中吴庸死穴,他抿抿唇,眼中闪过一丝愤恨,岑暨只当没看见,只意味不明盯他,嘲弄开口:“吴侍郎口口声声愿赌服输,你不会觉得我费心查这桩案子是为针对你吧?”
不吴庸开口,岑暨就“啧”一声,语气轻慢:“那你怕是想多,你还没这么大面子。”
岑暨抚抚衣袖,在吴庸阴沉目光中,淡声:“我就想吴侍郎一句,你可还记得褚公当年的教诲?”
岑暨口中的褚公,正是吴庸的恩师,曾任刑部尚书有断案鬼才之称的褚良,他出身寒,却三元及第,性情刚正不阿,不畏强权著称,投身司法领域数十载,为大庆刑司建设作出卓越贡献。
岑暨尚且年幼褚良就已病去世,无缘拜他为师,但岑暨所习手札大多都是褚良留下的,他对手札封面上的一句记忆尤深——
“事要明析,案当明断,莫让冤情沉海底;民非可负,天不可欺,长存法理在心头。”
岑暨缓声念出。
入仕那日算起,褚良浸淫刑司足有三四十年,这数十年间,经他手的案子没有上千也有八百,如此多的案件,若说未出错是不可能的,但褚良有一点,那就是凡错必究,有错必改,案子也不是查完就丢,而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复盘。
而这一转变,是为有桩连环杀人案,当时褚良一时失查,将一拿凶手钱财的替罪羊误当凶手判斩刑,凶手则继续逍遥法外,直到三年后,凶手再次作案,才现不对,可那时替罪羊已死,褚良自觉罔顾人命,办案有失,于是上朝请辞,又亲自往死者家中长跪赔罪。
当然,皇帝并没有允他辞官,但在褚良的坚持下,还是扣他一年俸禄,又将他外放三年示惩戒,那后,褚良断案再三谨慎,强调人证物证俱全,特别是关系到命案,提出疑罪无,只有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才能判斩,理由就是人命可贵,决不能随意。
这是褚良的原则,吴庸既然是褚良的学生,按理说也该继承师的意志,可他表现出来的对冤假错案的轻视不为意,却与褚良的意志背而驰。
见吴庸似有怔愣,岑暨嘲讽勾唇,嗤笑:“亏吴侍郎一向自诩褚公弟子,现在看来也不过尔尔,若是褚公得知吴侍郎一再办下冤假错案,还不思悔改,恐怕九泉之下连棺材板都要压不住,只恨不得亲手清理户吧。”
“吴侍郎,你在刑部这么多年,应该比我更清楚刑狱断案公正严明的要性。”
岑暨目光沉沉:“你们对我有意见,可,能把我拉下马算你们的能耐,但你们也该知,三司也好,提刑衙也罢,同为刑司衙,存在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听讼折狱,定分止争,为大庆海清河晏物阜民熙守好防线。”
看岑暨一如既往倨傲神情,吴庸嘴唇嗫嚅,心中却再难生出怨怼不甘之心。
特别是当听岑暨他还记不记得他当初执意入刑部拜入褚工下的初心之后,吴庸神情有瞬间的恍惚,仿佛又回到十多年前,他信誓旦旦说要惩善扬恶匡扶正义,使天下再无冤假错案时的豪情壮志,浸淫官场多年,少时志气不知不觉已经为名利所染。
“子正,为师你取这个字,就是想让你不偏不倚,正义难得,你要牢记初心啊...”
想到当初恩师临去前将他叫到床边的嘱托,吴庸眼中闪过一丝惶惶愧悔,无声呢喃:“师...”
岑暨静静看吴庸神情变化,眼中嘲讽逐渐褪去,敛敛眸,淡声:“既然吴侍郎明日准备自己上折子请罪,那我就不多事,该说的今天我已经说,其余的,吴侍郎好自为之。”
罢,岑暨看秦执一眼,后者则立马让,大声:“吴侍郎,好走,不送。”
刚心有触准备说两句顺便个歉啥的吴庸:“......”
要不要赶人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