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的夫子们都是统一分配有住房, 职位等级不同分配的住房规格也不同,但都是单独的小院,岳照是去岁的进士,入国子监未满一年资历尚浅, 住的是最普通的三房小院。
看得出来主人家是了心的, 屋子打扫的纤尘不染, 虽说摆件不多, 只有墙上挂着的几幅裱好的字画,但胜在精致温馨,连窗台上都放着几个花瓶, 面插着春日常见的碎花及柳叶枝条。
这屋子毗邻竹林, 从半开的窗户往外看去能看到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海,一阵风拂过, 苍翠的竹枝便左右摇曳发出沙沙响,静谧宜人,而此时,伴随着微风和竹浪一并袭来的却是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燕宁目光不着痕迹的将屋内陈设尽收眼底, 最落在了跌坐在揽着妇人尸体宛如老僧入定一般的陌生青年身上,燕宁了然,这应当是沈元麟口中的夫子岳照和夫人韩氏了。
跟燕宁以为的严肃古板小老头的形象不同, 岳照约莫三十来岁,容貌算不得多俊朗, 却儒雅中带着浓浓书卷气。
此时跪坐在上的背影清肃, 像是一株了无生机的瘦竹, 周身气息枯索冷寂, 仿佛并没有察觉到屋内已经多了两个人,只低垂眉眼, 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怀中揽着的妇人身上。
而他怀的妇人...燕宁只看了一眼,唇角紧紧抿起,面露不忍。
那是一个很年轻的妇人,约莫二十出头的样子,看得出来容貌很是清秀,但此时原本姣好的面容上却满是血污,面部肌肉不正常的扭曲,一双眼睛死命瞪着,似乎是在无诉说临死的痛苦,而最让人难以忽视的则是她素色衣衫掩盖下耸的小腹,一尸两命。
除了妇人口鼻处有污血冒出之外,连上都有一滩,而岳照那么跌坐在一滩污血中,任由玉色的夫子襕衫被污血浸透染红,他却恍若未觉。
不顾韩氏此时狰狞的面容,岳照不断抬手擦拭韩氏口鼻处溢出的黑血,动作十足轻柔,音却有哽咽,细听是:“夫君在,阿姝不怕...”
轻柔低哄落在耳中,若是平常,燕宁或许会赞一句鹣鲽深,但此时此景下她却只觉鼻尖发酸。
若是没记错的话这岳照与夫人韩氏是青梅竹马,感一甚笃,如今爱妻有孕七月却骤然身亡,不管是对谁都是一种莫大打击,也难怪岳照刚得知消息会过于悲痛以致昏厥。
他们这么搁这干看着也不是个事,案子是得查。
“岳夫子。”
燕宁稳了稳神,径直上,温:“逝者已逝,望节哀,眼下最的是弄清尊夫人的死因,找到杀害尊夫人的凶手,为尊夫人讨回公道。”
燕宁说话的时候不着痕迹瞥了岳照一眼,哪怕岳照悲痛不似作假,但在没有确定凶手之,任何人都有行凶的可能性,岳照也不例外。
见燕宁已经进入办案状态,沈云舟眉头动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却并没有插手的意思。
也是在这时,他感觉旁边人影一晃,下意识侧头看去,见岑暨不知何时也进来了,负手站在他身旁,同样默不作看着燕宁。
察觉到他的目光,岑暨侧头,四目对,双方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名为嫌弃的眼神,下一刻,又不动色同时挪开视线新将关注点集中到燕宁身上。
燕宁不知道岑暨两人无的交锋,见岳照并没有什么反应,在燕宁以为他沉浸在悲伤中无可拔一时不会搭理的时候,见岳照缓慢抬头,目光似无焦距最落在她身上,张了张嘴,音嘶哑若断弦:“阿姝没了。”
这是岳照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分明今早她送我出门的时候都好好的,孩子也很好,很活泼,踹了我,我不过出去了一会,怎么...”
岳照脸色惨,神怔怔,宛如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提线木偶,明明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蕴藏莫大哀恸,让旁边人听了都不禁心生不忍。
好在岳照这种失魂落魄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太久,不一会渐渐缓了过来。
“几位大人,内子死的冤枉,”岳照哑着嗓子,目光缓缓从燕宁几人脸上扫过,语带哽咽:“望几位大人能为内子讨回一个公道。”
“这是然,只是...”
燕宁顿了一下,目光落在被他揽在怀的韩氏身上,温:“根据衙门规定,但凡出了命案,得由仵作先验尸,如此才能查明死因,尽快找出凶死者一个公道,所以,得剖验,不知夫子可应允?”
是那句话,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剖验的,燕宁也拿不准岳照会不会准允,好像说读书人更在意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一说。
虽然在确定是非正常死亡的况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