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命大啊。”清冷的佛堂中,只有偶尔的几缕光线照射进来, 安修仪安然地转悠着手上的佛珠, 面容沉静。
她身边的大宫女, 菡萏一边打着扇子,一边轻声道:“主子, 要不要再添上一把火?”
“罢了,”安修仪淡淡说, “大公主嫁进了王家,也不算本宫白白谋算一场。”
菡萏面有不甘:“可惜让八皇子逃了去。”
她心知自家主子的隐望, 如同八皇子那样受皇上偏爱的皇子, 在她心底都是难缠的绊脚石。
安修仪幽幽叹了一声:“宣昭仪此人, 真是棘手啊。”
她有前世记忆, 跟老对手交锋的时候自然是占尽了先机, 可这宣昭仪,她依稀记得乔家应该就入选了一位庶女才对,也是个有能耐的, 今世看去, 倒牢牢被宣昭仪压制的头都没冒出来。
宣昭仪…要说她有心计, 却也没见她使过什么手段,要说心无城府,入宫以后能一路顺风顺水地爬到这个位置, 怎么可能是个简单的?
菡萏思忖着说:“主子,此次皇上没有严惩大公主…您说是不是有宣昭仪从中干预?”
安修仪道:“宣昭仪可不是好糊弄的,八皇子是她亲生子, 养得跟心头肉一般,如何肯轻易让大公主背了罪名而真正的主谋却能逃脱呢?”
菡萏一惊:“主子,宣昭仪不会盯上您了吧?”
安修仪轻笑一声:“知道是本宫又如何?那个叫夏棉的宫女…难道不是大公主的人么?”
准确来说,应该是元孝皇后留下的倚仗,像夏棉这般年幼不起眼的小宫女分布了各宫,也不是当细作培养的,只是希望紧要时刻能保护大公主而已。
元孝皇后也知道自己女儿被宠惯坏了,因而这些安排的人脉连大公主自己都不全知晓,一来怕引起皇上忌惮,二来也担心大公主移了性情。
既如此,那安修仪是怎么知道的呢?
上一世没她插手,简贵妃如日中天,势不可挡,大公主记恨当年旧事,一回宫就跟她对上了,能讨着什么好处?吃了几回暗亏,一气之下便联系了这些暗藏的人手,皇后连同简贵妃不防之下都在她手里吃了亏。
不过那时候皇后身怀有孕而不自知,在跟大公主争斗间不小心流产了,皇上大怒,将元孝皇后留给大公主的人手尽数情理了干净,声势浩荡,抓出来的宫人几乎遍布了整个后宫,连安修仪自己宫里头都有一个。
虽然都是不起眼的低等宫人,但对各宫主子来说,也足够震撼了。因而安修仪一睁眼发现自己回到了过去,首先便是将记忆中因大公主一事而被连根拔起的宫人名字尽可能记下来,倒不是想用人,而是想让他们作为她自己发展势力的栈道。
就比如上回,大公主的目标确实是皇后,安修仪只需派人暗中将药换了一换,皇上只寻着动手人的线索查下去,查到的只能是大公主。
这次也不会例外。
安修仪把手上的佛珠放在旁边的桌几上,轻微地一声敲响,菡萏忙上前,低头恭敬地问:“主子有何吩咐?”
安修仪语调温和,缓缓道:“把不该留下的痕迹都清扫干净了,只管把准备的人先推出去,无论如何,不能让皇上查到本宫这儿来。”
菡萏神色郑重:“是,奴婢遵命。”
那边乔虞怀疑上了安修仪,却没有证据,因而只能委婉提醒皇帝细查,只是几天下来也没有收到准信,倒是赐婚旨意一下达,礼部和工部又忙活起来,先前说要建的公主府也得加快进程了。
王家先一步收到了消息,是皇后从宫里传出来的信。
王修正年逾四十,身处内阁,声名似锦。现任内阁首辅为安修仪的祖父,为三朝元老,已近古稀。所以次辅之名虽然挂在王修明头上,可王修正才是内阁众臣公认的首辅继位热门人选。
两兄弟明面上相亲和乐,暗地里早已水火不容,要不是圣上有意扶持六部与内阁制衡,外敌来势汹汹,两人早就闹翻了。
听见皇上下旨把大公主嫁过来,王修正的夫人于氏当即就不乐意了,她是心疼大女儿留下的独苗,以外祖母的角度看去,大公主自然是怎么看怎么好,但添了个“外”字,再亲也亲不过孙子,还是嫡长孙,她如何舍得?
“老爷,恒儿……的事,可怎么办啊?”
王修正也头疼,本朝虽然没有驸马不得参政的规矩,但娶了公主那就是皇家人,日后要是进入庙堂,在文武百官中立足,处境到底尴尬。
况且王氏自持天下第一世家,好歹明面上总得做出一副清贵姿态,往外嫁女儿到皇家,跟往里从皇家娶媳妇那可是两码事。要是别人也就罢了,偏偏皇上进口一言,就挑中他们家视作后继之子的王恒。
辛辛苦苦培养了十几载,一朝放弃,着实不甘心。
王修正沉吟半晌,当机立断:“写封信入宫,让皇后尽可能的往后拖延婚期。”
据皇后所言,皇上估计也是一时冲动,为今之计,也只能实行“拖字诀”,拖得越久,变数就越多,自然会有可操作的空间。
王修正神情冷然:“跟皇后说,恒儿的事用不着她担心,当务之急是小心顾着这一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