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毫无征兆的突然发问,让夜无眠一时不解其意。
“你为什么要借我的剑看?”
“剑,是剑客的第二生命,非是意气相投,怎能轻易借于他人一看?”
而且,这李冬说要借剑,却并未起身走向他,向他来索要;而只是在原地等着,好整以暇,待他来送剑。
“这便是大门派天骄的傲气么?明明是有求于人的,却是如此态度。”
夜无眠微微皱眉,内心有些不快。
他只当没有听见那段话,将剑系在腰间,与掌柜结算了饭钱后,面不改色,往外走去。
不待李冬发言,自有两名岳阳楼男女弟子,相视一眼,各执手中长剑,快步走来,伸出手把他拦住。
男弟子道:“这位姑娘,暂且留步!我岳阳楼李冬师姐有事相邀,待了结之后,你再走也不迟!”
夜无眠眉头皱得更深了。
岳阳楼弟子如此行事,有些霸道了吧?
他耐着性子,回转身来,冷漠道:“却不知有何事?”
李冬道:“如前所说,是想借姑娘腰间所仗之剑一观。”
夜无眠笑道:“我看你也是江湖中人,自是知道江湖的规矩:这江湖上,哪有随随便便把自己的剑借给别人看的道理?”
李冬缓缓起身,点头道:“说得好!这江湖上,自然是没有把自己的兵刃,轻易借给别人看的道理。”
夜无眠轻轻哼了一声,见她也这么说了,只道她是放弃了借剑的念头,便要就此离开。
哪知李冬又道:“可是,这个道理的前提,得确实是‘自己的兵刃’。如果不是自己的兵刃,是否应当交出来,让人观看仔细了,再好好解释一番呢?”
夜无眠倏然醒悟了过来,总算知道这个天骄弟子突然借剑的原因。
“她定是认出了松纹剑,从而起了疑心。”
那日,二人比剑,夜无眠正是以松纹剑击败了李冬。连人带剑,都给李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当时的夜无眠,还是作灰头土脸的男子打扮;今日,则扮作了一个俏丫鬟的模样。
他男扮女装、易弁而钗的事情,李冬自是不知,只当这前后男女,是不同的两个人。
今日见到本应在夜无眠手里的松纹剑,却为这小丫头所掌控。她不知内里情由,这才要借剑一观,先确认是否为同一柄剑,然后再据此,作进一步的盘问。
“既然事出有因,她态度差些便差些罢,我不与她计较。”夜无眠暗暗想道。
他轻轻一笑,接过李冬的质疑,道:“女侠你说笑了。这如果不是我的兵刃,又会是谁的兵刃!另外,你说要观剑,如何观?总不能我双手奉上来,与你观吧?”
李冬尚未发话,那拦住他的男弟子冷冷一哼道:“李冬师姐乃岳阳楼第五十代弟子首尊,你能够双手敬奉上去,是你的荣幸!”
夜无眠冷笑一声,道:“既知她是首尊,你还这般捧杀于她?小心治你不敬、馋毁之罪!”
男弟子正待再说,李冬冷眼瞥得他舌头打颤,有话说不出来,只得低下头去,不再做声。
“我不需你双手赍与我看,你且拔剑出匣,让我远远一观便是。”
这个要求不难,但夜无眠内心已颇为为难。
拔剑只需短短一瞬,可随后,李冬若认定此剑不是他的,他又要如何辩解?
难道是脱了衣服自证清白,说自己与那夜无眠是同一人,只是男扮女装而已?
他素来认为,人活一世,除了窦娥那样的大冤,日常小事,何须劳神自证?仰不愧天,俯不怍地,向来无惭,平生无疚,没什么跟人好讲的。
于是乎,他一边取出长剑,一边左脚微微后点,做好了两手准备。
李冬注意力全在剑上,倒没发现他这细微的动作。
松纹剑慢慢出鞘。但见精致的花纹镂在剑刃两侧,暗藏一排细细的齿路。剑身中间有几丝微小的血槽,于杀人放血,最是好用。
这剑制作工艺独特,模样极有辨识度,一眼便让李冬看出,与当日夜无眠所用,的确是同一把。
她印证了心中所想,语气更为冰冷,如同霜雪齐降:“却不知姑娘与夜无眠,是什么关系?”
夜无眠本以为她的下一句会是:“这剑不是你的,你莫不是偷来的。”现在这样说,却是他的始料未及之处。
他收剑入鞘,略微沉吟,笑道:“夜无眠?他只是一个游历江湖的郎中,餐风宿露的丐头,我能与他有什么关系?”
他一时想不出说辞,只好把自己的那一套惯口,又重新说了一遍。
李冬喝道:“你既都知道他无门无派的底细了,如何能与他没有关系!你手中的剑便是他的罢?他的剑如何会在你这里,赶紧如实一一说来。”
“说个屁!”
夜无眠大感莫名其妙:这李冬今日的情绪比较奇怪,似乎很介意松纹剑出现在“夜无眠以外的人”手上。
虽不知为何如此,但是直觉告诉自己,有一点可以肯定:照这个趋势下去,李冬极有可能会因此而迁怒于人,到时候免不了又会打起来。
打架他不怕。但他现在只想去长沙城见到小姐,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