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我原本便打算,要上武功山;而周大哥的女儿,也是久去武功山未回,我何不顺道,去替她寻女儿一趟?”
想到这里,他几乎是没有什么犹豫,便主动请缨道:“周大哥,你既和我说起此事,我也好告诉你,正巧我不日要往江西走一趟,沿途就会经过武功山,并在那里停留一阵子。你若信得过我时,不妨将令千金的容貌特征告知于我,我好替你留意一番。待见到了令千金,一定劝说她早日还家。”
周咸握杯的手一顿,满脸惊喜道:“妹子竟要往江西走一趟?此言非虚?”
夜无眠笑道:“怎敢有妄言!以此酒为鉴!”
说着,端起满满的一碗酒,尽数饮下。这酒入喉咙颇辣,他长吁一声,脸可见得就红了。
一旁的锦衣卫校尉们,纷纷喝起彩、鼓起掌来,都道是“姑娘海量。”周咸亦赞叹道:“妹子剑术高明,酒量竟然也不让刘伶。”
夜无眠擦着嘴巴笑道:“周大哥谬赞了,阿眠自然是比不过那刘参军的。”
魏晋名士刘伶,喝醉酒后就上街裸奔,夜无眠自忖还做不到这样。
周咸见他说得认真,不似作假,久不能展的眉目,终于缓和了七八分,也将碗中酒,一吃而光,喜道:“既得妹子一诺,老夫我也就放心了。小女的容貌嘛,你听我悄悄对你说。”
酒店中毕竟人多耳杂,周咸压低声音对他道:“小女名叫周青霜,身长五尺有余,长着一张鹅蛋脸,柳叶眉。双目中间,一点朱砂美人痣,恰到好处。鼻若琼璧,嘴似樱桃,笑起来可迎人了,家母对她甚是喜爱,也把她惯坏了。她的打扮装束,没有特定的风格,时而一副江湖女侠的模样,时而是个闺中绣花的未出阁小姐,年方十五,却常常有五十半百的忧愁,喜欢耍剑,尤喜欢杜圣的剑招……”
夜无眠一一记下这些特征,待周咸说完,他才认真道:“阿眠已全部记在心中,不敢或忘,若见到有类似长相的女子,必劝她还家。”
说话的当儿,菜已全部上齐,周咸笑道:“肉麻的感谢话我就不多说了,妹子但为我劝得小女归,老夫这不到六尺的身躯,就全任凭妹子驱使了。但妹子也尽量别给老夫布置太难的活儿,老夫能力有限,哈哈~”
于是宾主尽欢,不再多说,专心吃菜喝酒。
正当此时,柴门被推开,伴着吹堂而过的寒风,一位衣着邋遢的道士走了进来,在唯一的一张还有空位的桌子旁坐下。
这道士头尖而小,头上发髻分成两岔,向两边伸开,微微打颤。夜无眠瞧得,大觉滑稽,心道:“这发髻梳得,像是蚂蚁的触角;老道士的头,也像极了蚂蚁头。”
邋遢道人坐定,把一只葫芦摆在桌上,笑呵呵道:“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店家小二何在?快来快来!且与我把这葫芦斟满了酒来。”
见小厮们忙忙碌碌,走来穿去,却无一个人理会得他,这道人也不生气,仿佛一切尽在意料之中。
不紧不慢,从怀中摸出一颗碎银,“啪”的一声,摆在葫芦边,大声道:“复闻这麓山酒肆的牛肉,也是一绝,斟满酒之余,再给我细切二斤牛肉来下酒如何?”
小二像闻着屎味儿的狗扑了过来,先收了银子,再拿起葫芦,嘿嘿笑道:“好得很,好得很,客官您稍待,牛肉和酒一会儿就好。”
邋遢道人的对面,坐着一个和尚,正吃一碗素面、一碗素酒。见到道人又要吃酒又要吃肉,连忙双手合十,口诵道:“南无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哈哈!”邋遢道人笑了笑,道,“没吃到肉之前,贫道也是如你这般天天‘罪过’的。可有一日,我吃了一块驴肉,从此以后,便再不念‘罪过’了,而是念‘最好过,最好过!’”
道人不顾和尚的心情,旁若无人、滔滔不绝道:“那驴肉的滋味,啧啧,你不懂,俗话说,‘天上龙肉,地下驴肉’;人又说,‘驴肉香,马肉臭,打死不吃骡子肉’。由此可知驴肉味美……可惜贫道自过了大江以来,便再没吃过驴肉,如今,只能以牛肉暂代之,噫!不知何时,能再吃到驴肉呀!”
夜无眠边吃饭,边听着这邋遢道人的话。
他见酒馆内其余人众,皆因慑于锦衣卫之威,只是埋头吃饭,不发一言,唯独这邋遢道人,好似没看到锦衣卫一样,自由自在,说个不停,当真也是一枚异人。不由被他吸引了注意力过去了。
那和尚越听邋遢道人说,脸上神色,越是忿忿,勉强耐着性子等他说完,重重一拍桌子,哼道:“开口是吃这个,闭口又是吃那个,好似专为口腹之欲而生,你这道人,真是不守清规!”
和尚站了起来,其音锵锵:“你道宗的《道德经》有言:‘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得道之人仅仅是吃饱肚子便罢了,怎会如你那般痴狂村蠢,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第五十三章又言:‘服文彩,带利剑,厌饮食,财货有余,是为盗夸,非道也哉!’你为吃也日益,为道也日害,阿弥陀佛!”
邋遢道人接过小二送来的酒葫芦、牛肉,狂饮狂吃了一大口,一脸享受的表情,嘴巴砸吧砸吧,寻摸品味了良久。
过了好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