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煦现在才十七,不及以后的运筹帷幄杀伐果决,但帝王之气已经开始崭露,早早就通晓赏罚分明,恩威并施。
钟华甄求个安稳,血腥动|乱非她所喜,但应付李煦也确实让人费精力。托他的福,她好几年没怎么和世家子弟来往,落了个清冷孤高的名声。
九月重阳,如期而至。前两天的雨没断过,天气也开始转凉。
钟华甄穿身厚锦缎霁色袍,披青灰的薄大氅,绾带束发,在南夫人略带忧虑的目光下,上了进宫的马车。
她出门前提前喝过碗生姜汁,用来止呕,袖袋中也放有蜜饯。这孩子暂时动不了,她身子差,贸然流掉孩子容易伤身,长公主若派大夫前来,迟早会发现。
长公主和两任皇后的关系都不太好,但同皇帝却如亲生兄妹,钟华甄得了父母的庇荫,颇受皇帝宠爱。
宫人手里提紫檀四角宫灯,轻步而行,钟华甄轻扶长公主手臂,同她一起进殿,高大立柱漆成红色,飞檐碧瓦,殿名书云阳二字,红木罩纱灯整齐排列。
京城秋日偏冷,落雨时尤甚,今年中秋连续几天下了大雨,宫中没大兴贺庆,重阳宴也有两者合一之意,来的大臣不少。
钟华甄看见太子的位置不见人影,问了一声才知道李煦没来,他手头临时有事。
李肇和其他别的皇子都在,他面色淡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冯侍郎。郑将军重伤未愈,至今没睁过眼,有人说他凶多吉少,现在只能用灵药吊命。
皇帝膝下子嗣不多,除了早夭的大皇子外,宫中|共有六位皇子,两位公主,继皇后膝下的九公主年纪最小,才满五岁。
殿内还是往常歌舞琴乐,一派平和,舞姬身上有香粉,暗香随风轻扬。
钟华甄这段时间喝了不少药,但气味稍重就觉不舒服,她抬起手来,把升起的呕意轻压了下去。
最近的事很多,长公主也才刚回京,她抽不出时间来做别的,李煦手上有宋之康贪污作假的人证,冯侍郎一案也在他手上,两件事都与郑家有牵扯,大司马一定会有异动,拖到现在还没大风声,绝不简单。
钟华甄不动声色扫了一眼四周,又收回视线。云阳殿辉煌宽敞,紫檀木案桌牙条浮雕福寿双全,桌面摆金樽清醑。长公主辈分高,又是战神将军发妻,连宫内宠妃都得敬重三分。
她坐在长公主后边,案桌前的膳食比旁人清淡,青玉箸碧透奢贵。
钟华甄慢慢抿口汤,一个内侍手端托盘走过来,放下碗例外的蜂蜜糕,她抬起头,这太监恭敬行礼,退了下去。
钟华甄愣了愣,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刚才那个太监叫万明,是李煦的人,她身体弱,长公主看得紧,不许她吃野食,连膳食都是吩咐御膳房格外备的,不多也不会少,除了李煦吩咐,也没人敢往她案桌上放东西。
人都没到,心思倒挺多。
殿内觥筹摆放,五岁大的九公主肉乎乎,捧着花糕要去钟华甄身边,继皇后身边的嬷嬷赶紧抱起她,小公主有些不高兴了,要哭闹起来,继皇后安抚两句,让嬷嬷抱了下去。
继皇后同底下人望了眼,突然开口提起前两天郑夫人和郑家小姐去钟家的事。
钟华甄轻咬口蜂蜜糕止住喉中淡淡呕意,还没咽下去,就觉得这里又要吵起来。
长公主抬起头回:“襄阳为侯爷祈福,离京几月,郑夫人有空前来探望,不过是走常礼,皇后娘娘要是真想问谈了什么,大可找郑夫人聊聊。”
她语气咄咄逼人,皇帝却哈哈大笑道:“都多大岁数的人了,怎么还像以前心直口快?”
“郑夫人愿找谁是她的事,襄阳只是见不得旁人惺惺作态。”
长公主一直觉得威平侯的死同张家有关,对太子都不假辞色,对姓张的更没有脸色。
继皇后有些尴尬,没敢继续呛声,底下几位官员同样面面相觑。张相离京未归,大司马儿子命在旦夕,两个都没来,没几个敢张口说话的。
虽说钟家明确支持太子,但郑夫人没道理会跑去钟家,他们只是想皇后当着皇帝的面敲打钟家几番,没想到长公主刚礼佛回来竟也静不下心,这般针对。
钟华甄慢慢放下手中的筷箸,岔开话道:“母亲刚回来,要见的人多,太子殿下课业繁忙又得处理冯侍郎的事,现在大抵还什么都没吃,也不知赶不赶得及过来。”
继皇后找到了台阶,笑道:“煦儿说赶不及,还在查冯侍郎的事,陛下说也不听。”
钟华甄遗憾道:“今天的清粥香甜,他没来可惜。”
皇帝平日政务繁忙,不怎么管小辈,对他们总是溺爱居多。
上一辈的事不是钟华甄该掺和的,长公主也不许她接触。皇帝不会降罪任何人,也没有人傻到真去犯他忌讳。
京城的水很浊,这还只是个开始。
钟华甄今天不单是要参加重阳宴,她还有事要做,在等机会。
殿内舞姬身姿窈窕,两场舞过后,皇帝顺手封了个才人,他想起钟华甄今年也有十五了,问了一句:“华甄也快到年纪了,可有看上的人?”
殿内突然安静下来,不少人都看向钟华甄,皇帝从前便对钟家颇有偏爱,有人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