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无咎所谓的功课,就是把基础简单的挥刀动作拆解,各自做个一百组。
诸葛霄自然拒绝了:“我倒是很愿意试试,可惜我自小身体不好,不是这块料。若是强逼自己,恐怕又得大病一场。你知道的,多愁多病身,说得就是在下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了。”
他笑得云淡风轻,这般自嘲一般毫不在意说来,有一种旷达雅士般洒脱无拘的魅力。
但晏无咎显然没能感觉到这一点,他下巴微抬,面无表情地说:“我挥刀,你看着?”
这喜怒无常我行我素的性子,显然诸葛霄要是敢点头,决计得不到他什么好脸色。
诸葛霄感觉到他的心情不妙,含笑想了下:“春日快要尽了,天气这样好,何必总是打打杀杀的?不如今日我们做点别的,偷得浮生半日闲。无咎意下如何?”
啧,麻烦。
晏无咎收了刀,转而带着他去参观自己的收藏。
一屋子的藏书,打眼一看很是唬人。
不知情的还以为晏无咎是何等的鸿儒大家,学富五车,藏书才能如此丰富。
晏无咎不出门,也不可能看书习字。下棋弹琴陶冶情操什么的,跟他西门庆人设半点不符,这会儿也是不可能做的。
他喜欢看些志怪笔札,记载的也都是些江湖流传的上不得台面的阴损手段。
什么江湖野店不得不知的黑话,什么野外逃命需要知道的药物,什么机关暗器从哪种角度使出来,江湖成名的老手也躲不过……
诸如此类,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书,也不是正经人会写的东西。
这些都是晏无咎少年时候闲来无事,重金给某些三教九流的人,让他们寻访奇人异事,成书结册,给他一个人看的。很可能全世界就这么一本。
诸葛霄原本见了这许多藏书,心里对晏无咎的印象微微有些改观,等翻了几本书后,眼里便只剩忍俊不禁。
他好脾气地笑笑:“这东西倒是有趣,正好我一个文人跟着六扇门这些大人们,少不得要和行走江湖的人打交道,不知无咎这些藏书可否借我一览?”
晏无咎可有可无点了点头,淡淡地说:“你自己挑。但不能让别人知道是从我这里出去的,这是我跟你的秘密。你若是让我失望……我这个人很记仇。”
他缓缓眨眨眼,笑容绚烂,不知里面又藏了几刀,意有所指似得强调:“特别记仇。”
诸葛霄看着他,清澈的眸光浮现薄薄的愉悦,温雅好脾气地说:“在下自当保守秘密。你若是喜欢这种东西的话,我那里大约能整理一些资料给你。你知道的,六扇门的案子都是跟江湖上的人打交道,很多稀奇古怪的门派,江湖人都不知晓。”
晏无咎眼里有了些许兴致:“好啊。那就多谢你了。”
诸葛霄问:“你有什么偏好吗?比如西域魔门,西南边陲魔教……有些小门小派,虽名不见经传,却也很有一番本事。用暗器的,用药用毒的,还有机关术什么的……”
晏无咎眼神散漫,不甚经心:“都可以,你看着办。越稀奇古怪越好,我是叶公好龙,拿来打发时间罢了,又不会真的学了去走江湖。”
诸葛霄眸光微微一动,笑容却一派纯良澄澈:“那就西域魔门。那里许多美貌的姑娘和稀奇古怪的花草。有些蛊毒-药物什么的,听上去很有趣。有个叫雨霖铃的植蛊,这般好听的名字,谁知却是用来诱导男子动情的邪蛊。听说,月下的时候若是中蛊的人有损伤,身体表面就会开出彼岸花来。”
晏无咎蹙眉,兴致缺缺,嗤笑道:“这些人未免也太没有想象力了,我还以为是让白骨月下开花,骷髅转瞬变美人呢。在人身上种花都不稀奇,这种蛊毒听上去除了故意威吓,看不出有丝毫用处。靠蛊毒才能让情人听话的美人,又算哪门子的美人?”
诸葛霄心念一动,看着他眉眼矜贵傲慢,一副目空一切的轻佻放肆样子,心里倒是赞同了他说的那句话。
靠蛊毒才能让情人听话的美人,的确算不得美人。
他漫不经心地想,至少,如果是这个人的话,大约只需要对情人笑一笑,就足够了。
诸葛霄在晏无咎的书房走动了一下,看到好几本封面精致素雅疑似诗集的书册,封面乃至于字体都不同,书名却都叫《晏清都》。
他心里疑惑,记忆里好像没有哪个有名的诗人词家出过这样的文集。难道是晏清都的朋友们自己私下做的诗词,结印的册子?
看不出来,这样嚣张轻佻的人竟然也会附庸风雅。
诸般想法,在诸葛霄随意翻开书册后,戛然而止。
他眉宇微动,脸上没有太多起伏泄露内心的想法,只是手中翻书的动作快了些许,然后也慢慢停下。
阳光穿过薄薄的窗纸透进来,洒落半室浮光,照得书生温润的耳廓像半透明的红玉。
静谧的书房内室,唯独只听到一点微微屏息放轻的呼吸声。
诸葛霄的唇有些发干,不由下意识抿紧。
素洁高雅的书页上,满纸辞藻华美靡丽的字句,甚至还有栩栩如生的精美小图,描摹的却是一个叫晏清都的人和几位瑶台神女之间,缠绵悱恻、若即若离的风花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