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忽然响起规律的敲击声,继而是青竹的声音。
“郡王,虞然携虞氏家主的亲笔信前来求见。”
虞珩和纪新雪如同突然被惊扰的鸳鸯,不约而同的移开视线。各自平静半晌,眼中的波澜才归于平静。
“十日之内,来了十六次。”纪新雪冷哼了声,丝毫不掩饰嘲讽。
虞珩放下只剩半碗的清粥,语气平淡的道,“可见那边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不过,这应该是虞氏的最后一封信。”
纪璟屿大婚当日,虞风的心腹偷偷跑到公主府传话,嘱咐虞珩小心虞氏,不要给虞氏任何笔墨或信物。
仅仅过去两个时辰,虞氏之人在长安暂住的宅子就传出消息,虞风忽然感染怪病,只能去庄子养病。
当天夜里,城郊乱葬岗悄无声息的多了五、六具尸体,皆曾在虞风身边出现过。
第二日,虞然亲自到公主府与虞珩细说虞风感染怪病的经过,还没说几句话,已经泪流满面。
他称虞风是因前几日去庄子游玩的时候,贪图野趣,在庄户家中用膳,所以才会感染怪病。
这种怪病初时只是比平常容易困乏,因此极易忽略。发病时浑身上下皆是大小不同的红色疱疹,不仅模样可怖,还有传染的风险。
说到此处时,虞然眼底皆是庆幸,喃喃道,“最近本家十七妹将嫁到郑氏,愚兄奉家主的命令,在长安为十七妹采买嫁妆,委实忙得脚不沾地,才没专门与小叔共同用膳,不然......”
饶是如此,守在虞珩身侧的青竹、紫竹等人仍旧气得脸颊通红,看向虞然的目光满含冰冷的敌意。
他们是良籍,算公主府的宾客,终究在地位上远远不如身为世家子的虞然。即使再怎么气虞然明知道自己有感染怪病的风险,仍旧来求见虞珩,都不能对虞然阴阳怪气,表达不满。
林钊身为二品将军却没有这样的顾虑。
他听到消息,匆匆赶到花厅,立刻当着虞然的面让青竹去宫中请太医,请虞然去偏厅稍坐。
话语间虽然不曾咄咄逼人,但也没刻意看在虞然姓‘虞’的份上,给他留面子。
虞珩任由林钊按规矩办事,主动提出让太医去庄子为虞风诊脉、开药,可惜被已经由太医确定没病的虞然婉拒。
虞然给出的理由是,无论虞风染病的原因,还是这种病发作起来的症状都极不体面。横竖不是什么大病,多则三个月,少则半个月就能痊愈,连疤痕都不会留下,委实没必要惊动太医。
他专门来公主府告诉虞珩这件事,只是因为虞风惯常与公主府格外亲厚,怕虞珩会因虞风染病去庄子休养的消息担忧而已。
虞珩心中清楚,这件事绝非虞然说的那么简单。
否则虞风身边惯用的仆人,怎么可能同时出现在乱葬岗?
果然,虞然刚离开,祁株就亲自到安国公主府报信,声称祁柏轩想念虞珩,希望虞珩回去看他。
整理完鲁国公主的遗物之后,虞珩已经不想再利用祁柏轩达成目的,他希望祁柏轩能挑个顺眼的地方,安享余下的寿数。
祁柏轩不愿意。
虞珩每次去见祁柏轩都会随身携带大量地契、宅契供祁柏轩挑选,再暗示祁柏轩,可以将放不下的人也带走。
等祁柏轩......那日,他会庇护这些人后半生富贵无忧。
可惜祁柏轩每次都对虞珩的话视而不见,唯独提过让虞珩护住楚清玖名下的财产,也是在以为自己马上就要亡故的时候,用‘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作为交换。
久而久之,虞珩已经隐约猜出祁柏轩的想法。
他依旧表现的对祁柏轩百依百顺,只要祁柏轩一句话,无论是海中游鱼、还是西域贵物、甚至是南洋岛国中才有的稀奇物件、全都会在最短的时间内送到祁柏轩手中。
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虞珩砸出将近三十五万两白银。
不仅英国公府祁氏对虞珩的孝心深信不疑,就连对虞珩的作为有所耳闻的朝臣、勋贵,也曾多次大赞虞珩诚孝。
即使是应祁柏轩的‘想念’,匆匆赶到英国公府,虞珩也不忘带上重礼。
但凡距离他上次去英国公府看望祁柏轩时,经常陪伴祁柏轩或得到祁柏轩称赞、惦记的人,皆能得到份价值不菲的礼物。
如仍旧做着王妃梦的祁十三、每日给至少给祁柏轩请安两次,比问候亲爹还勤快的祁延鹤......就连祁柏轩新养的狮子狗都得了份用西域珍稀材料缝制的狗窝。
这种来自西域的珍惜材料多产于大月氏,长年位居玉门关外的叶城悬赏榜第一名。
直到去年,才有商队凭借五十朵名为‘棉花’的植物,得到两万两黄金的奖赏。
迄今为止,与棉花有关的所有物品都属内造,直接入长平帝的私库。只有极少数人,才能凭长平帝的宠爱,得到少量棉花或棉布。
整个英国公府中,除了祁柏轩有床虞珩送给他的棉花被褥,只有英国公凭借爵位分得一条汗巾,宜筠郡主凭借爵位分得两方手帕。
因此,名为‘雪团’的狮子狗得了个由棉布包裹棉花的狗窝,令英国公府许多人的表情变得非常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