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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1 / 4)

外祖母逐渐冷去的遗体就在床上, 刘藻再是不愿她忽然就没了, 也不得不信。她悲痛欲绝, 连日来的郁积也都在此刻一并发泄了出来, 在谢漪怀中号啕痛哭, 全然没了往日克制的仪态。

谢漪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微微仰了仰头,眼中也是泪光闪烁。

直至刘藻发泄过了,止了哭声, 只木然流泪, 谢漪方劝慰道:“陛下悲恸至此, 老夫人倘若见了,必会心疼。”

刘藻不说话,她靠在谢漪的肩, 目光落在老夫人再也不会睁眼的面容上,眼泪无声地流淌。

失去至亲, 何其痛心,谢漪说罢, 也觉什么话此时说来,都是轻飘飘的,不能有半点安慰, 干脆也就不说了, 只陪着刘藻, 一下一下轻抚她的背,示意她在, 有人陪着她。

如此,直坐到了天明,刘藻仍是悲痛,可到底缓过来了,哑着声,令人准备后事。谢漪见她缓过来,会开口说话了,也稍稍安心,与她道:“陛下且先梳洗一番。老夫人无子,陛下乃是外亲,何人主持丧仪,还得陛下安排。”

生死哀荣,并非小事,陛下侍奉老夫人至孝,老夫人溘然长逝,桩桩件件都需安置起来,陛下必是亲力亲为。

刘藻像是没听进去,她又望向老夫人的遗容,轻声说道:“仆妇称外祖母病了多时,不愿我担心,方令人瞒下。我不信,上回来时,外祖母还亲自为了煨了饼饵。”

她顿了顿,泪水自眼角滑下:“饼饵很好吃,与小时的味道一模一样,外祖母精神也不错,与我说了许久的话,怎么看都不像染恙之人。我已使人拿下仆妇拷问。可若是当真为人所害,这府中的使唤之人全是我选的,岂不是我害死了她,我又有何面目立于外祖母身前。若不是,她病了这样久,我却不知,又岂非不孝。”

她将错都揽到自己身上,谢漪听得难受,正要安慰她,便见她回过头来,与她道:“多谢谢相昨夜陪我,使我不那么无助,你也一夜未眠,回去歇一歇吧。”

她这般情形,谢漪又如何放心得下,只道:“不忙,府中无人主事,陛下一人难免有顾不得之处,臣给陛下搭把手。”

刘藻一听,也不固执了,只是很真诚地道了一句:“有劳谢相。”

接下去诸事,当真是刘藻亲力亲为。那几名仆妇也禁住了拷问,又有为老夫人视疾的医者作证,的确是病逝。

刘藻其实也猜到,多半是病逝,可她当时暴怒,不愿相信老夫人无声无息地去了,不免寻了她们出气,可她心中其实是怨自己更多的。

查明以后,刘藻想到这几人侍奉外祖母多年,也有苦劳,便多有颁赐,既是嘉奖,也是补偿。

汉文帝有过遗诏,明令“服大功十五日,小功十四日,纤七日,释服”,为外祖父母服丧,要服小功,是五服之中的第四等,小功之期仅十四日。刘藻觉得不够,欲以汉文帝之前的旧仪行事。

汉文帝前,小功是要服五个月的。

除此之外,其余细节,她也安排得极为周致,因她这一番用心,上门致奠之人,源源不绝,三公九卿无人不至,已非盛况二字所能概括。

然而刘藻仍无半点释怀,她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连强撑出一个笑容,都办不到,仿佛一瞬间,整个人都垮了。

她也知这样不好,欲寻人说话,可能让她说一说贴心话的,就只有谢漪了。

灵堂中来的人多了,不免杂吵,至夜间,人皆散尽,又不免寂静。刘藻是外亲,守灵之事,轮不到她,可外祖母无子无孙,匆忙自旁支过继了一名侄儿来,记在外祖父名下,延续祭祀。刘藻又觉那侄儿与外祖母并不亲近,未必真心祭奠,便要亲自守灵。

如此一来,不免逾制,有违礼法。大臣们少不得劝谏,御史大夫杨敞为首,谏得甚为疾言厉色。

刘藻本就自责,只觉不论如何尽孝,都难恕己罪,大臣们竟连这个都要制止。她不免盛怒,捡起笔来,欲亲自写诏书斥骂,夺其官位,令他归家省过,杨敞高龄,一旦夺官,多半是回不了朝了。谢漪在旁看着,便要劝谏,如此硬争,怕是要酿成大事,陛下眼下心烦,不妨将此事交与她去处置。

不想,劝谏之语还未出口,刘藻便又停了笔,深深地吸了口气,神色十分沮丧,与谢漪道:“从前桓师欲循序渐进,只教儒术,我欲习治国之道而无门,是杨敞献了太史公书来,使我自古人前鉴之中,得少许启发。”

劝谏的话便统统咽了回去,谢漪心下叹了口气,陛下行事,并非仁懦之君,但有主见,多半坚持,然而却记得当初一个小小善举,也不计较那时杨敞献书为的是自身,只记得她自其中得了好处,要回报他。

刘藻的脸色很苍白,气色也不好,老夫人逝去三日,她中间合眼的时候都少,或徘徊灵前,或端详灵位,面上时常有恍惚之色,似乎总也无法相信老夫人当真亡故了。

故而她开口说话,也开始理事,仍是使谢漪极为忧心。

“陛下不妨下诏,先斥责,而后令杨敞提一章程来,问他要如何既守礼法,又使陛下能尽孝心。此诏一下,朝中必会议论丧期过短,也必有大臣提出恢复古礼,他们争论去了,自也顾不上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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