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腊月时节, 日头升起的时间一天晚似一天。好在今儿瞧着是个晴天,天上密密沉了些日子的乌云随着昨日的寒风散去,一线金黄日光便毫无遮拦地从东方地平线升起, 明晃晃的耀眼。
裴夫人晨起后便得知了裴钺昨日晚间已回府的消息,即便听人报说世子已经早起去候着面圣,此时并不在府中, 也是喜不自胜, 平素端和的面上笑意盈盈。
虽得了报平安的书信,哪及得上儿子平安回来这一事实来得让人放心?
领导高兴,下面的人能感受到,也免不了露出几分喜色。裴钺在家歇了一晚上,一早便离开,人还没露面,府中却已处处都洋溢着喜气。
醒来后得知裴钺昨日晚间已经回府的明棠心下微讶:裴钺昨日歇在了前院?
估摸着那时候她应是已经睡下了,明棠心下微微一动,笑意自然而然流泻出来。
一旁服侍的红缨看得一怔:“少夫人今日可真好看。”
并不是长相与往日有了什么变化, 而是那种由内而外的欢喜让明棠看起来生动至极。
闻荷将明棠指定的步摇斜斜簪在合适的位置,取了靶镜,与她面前铜镜一前一后,方便明棠审视发型,悠悠叹息:“要么人家常说容光焕发呢, 今儿可算是见了。”
明棠斜睨她一眼:“若是再胡说,我放了折柳的假,让你好好体会一下什么叫无精打采。”
闻荷立时换了语调, 殷勤备至:“少夫人要不要换个步摇插戴?我记得这支已经戴过好多次了,且也不是很搭今日的衣服……”
主仆几人说说笑笑,等裴泽醒了, 用罢早膳后,一行人往裴夫人处过去。
过程中,还在念叨明棠:“娘昨日讲故事睡着了,没听完~”
明棠满口应是,心中再次为自己的催眠专用神器点了个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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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小朝会,素来只有到了品级的官员才能参加,程序也就简单许多。皇帝处理了几件小事,便命散了朝,回到御书房中,先把沉重的朝服换了,坐在椅上,稍稍放松了一会儿,汪伸已经来报都有哪几位候着求见。
“裴钺不是回来了吗?宣他进来。”
朝中能做到三品大员的,多半都已是五十朝上的年纪,几位阁老中更是有已年逾七旬的。皇帝体恤群臣候见时辛苦,凡有人候见,皆是在偏殿坐着等候。
听说皇帝召见,裴钺起身,略应一声,便往外走去。刚跨出门槛,迎面遇上正随着内侍往偏殿过来的明侍郎。
因不方便说话,裴钺只脚步略停了停,冲着明侍郎点头示意,随后追上内侍,继续往正殿中过去。
裴钺身后,一众候见的官员瞧着他颇显年轻矫健的步伐,不动声色,互相交换了个眼神。
裴世子前些日子出外差,听说便是往陕西去了,如今既然已经回来...
目光落在刚进门落座的明侍郎身上,有人羡慕道:“明兄这女婿可真是年轻有为啊。”
在他们眼中,世子这身份反倒代表不了什么,不过是领一份朝廷的禄米罢了,能被皇帝信任、派了差使,才是裴钺这个人的份量所在。
明侍郎淡淡一笑,颔首示意,却也不多话,摆出一副沉思的模样,十分稳得住。
这种不欲与人多说话的姿态,明侍郎自一步步升迁到如今,已经掌握得颇为熟练,尤其是最近这些天聚焦在他身上的目光多,明侍郎越发熟练。如今稍稍端正坐姿,敛了眉目,自然而然散发出一种“为正事烦心”的气质,还欲搭话的人也就自然而然歇了找他说话的心思。
殊不知表面端容严肃的明侍郎此时正在心中暗爽:小女儿再嫁找了个比前女婿更好的夫婿,明侍郎想想便觉得心下舒坦。
随内侍到了正殿,正迈步进去的裴钺却没那么多心思,只模糊想着,明棠的眉眼似乎更像岳父一些。
龙涎香气淡淡蔓延,裴钺行过礼,将写好的折子递上去,便垂了手,静静等候。
皇帝翻开,初时还表情平静,翻到后面,怒火不由升腾:“真是好大的胆子!”
族中最高也不过是个四品官儿,也就在凤翔那样的小地方算得上当地望族,竟敢因不满知府清查隐田,推波助澜,害人满门后差人到京城拦轿鸣冤。
想着,眉梢一动,命汪伸:“宣晋王过来。”
皇帝宣召,晋王不过两刻钟的功夫便站在了御书房中,行过礼后,显得有些疑惑,显然不知父皇为何突然召见。
命人将那折子递到晋王手中,皇帝淡淡道:“你先看看。”
晋王看至一半,亦是怒火升腾:“这不可能,刘氏素来胆小良善,可见刘家教养如何,刘家又怎可能做出这样骇人听闻之事?”转向裴钺,斜斜一睨,正色向皇帝,“裴世子毕竟不擅此道,还请父皇派人重新查探过,不使人蒙冤。”
皇帝定定看了他几息,对晋王所请之事不置可否,见晋王在他目光逼视之中依旧梗着脖子,理直气壮的模样,心下失望至极:他欲知真相,前后派了两拨人过去,一应说辞都对得上,才能认定凤翔之事究竟如何。
而晋王,他的长子,不管心中作何想,竟能当着他的面,把因侧妃品性好,侧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