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福全想说,亲父子不记仇,可他老婆孩子都不来拜年,他这是真心赔礼孝顺吗,转念一想,万一刘大光这个多事的货,再跑去叫老二一家子都来,还是算了吧。
冯妙跟陈菊英在灶房准备午饭,冯跃进则跑到堂屋门口探头探脑。冯妙就招手叫他过来。
“你干啥呢。”冯妙道。
冯跃进说,他听听,防止二叔再说出啥混账话来。
“合着你在这监视呢,再混账你好再揍他?”冯妙忒地一笑。
冯跃进自己也失笑。
“不会的。”冯妙瞅他一眼笑道,“二叔这么利己主义的人,无利不起早,他会想明白的。你说兄弟不和外人欺,那现在咱爹和二叔,在这村里谁会担心被外人欺,谁仰仗谁呢?”
冯跃进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反正不是他们家。
“行了,你也别掺和了,你去把俩小孩看好了,他俩身上有压岁钱,万一再扔了丢了。”
冯跃进看小孩,他就带着俩小孩到处疯玩,自家院子疯不下了,满村子疯。
这两天俩小孩迷上一项新技能,学小舅舅打响指,然而小孩的小短手,学起来可不容易。
“妈妈,你看,你看好了。”二子咕咚咕咚跑来,捏着小手要展示一下学习成果,冯妙看着他短短的肉乎乎的小手指,捏了半天,捏了一遍又一遍,打不出来呀。
二子急了,认认真真摆出姿势,捏着手指,同时嘴里“嘚”一声,自配音效。
“嗯嗯,我看到了,二子打响了。”冯妙乐不可支。
二子人小也知道妈妈敷衍他,自己也有点羞了,把鼻子眼睛都往一块儿揪,撅嘴给她做了个鬼脸。
冯跃进在家,俩小孩一天的运动量都能增加几倍,晚上睡觉,脱了鞋袜子底都是湿的,得亏冯跃进没甩掉这两个小尾巴。然而他能在家疯的时间不多,年初六就开学了。
春节一过,高考成功的幸运儿们也陆续开学了。正月十六这天,卞秋芬居然又来了,冯妙一边玩味,一边客气地请她进来,顺手把过年剩下的熟红薯干和炒花生递过去。
“尝尝。”冯妙说,“你坐,我去给你倒点水。”
“快不用了,不渴。”卞秋芬道,“表姐,我又不是旁人,还用那么客气,你坐,咱俩坐会儿说说话。”
冯妙:……行吧。自家表妹。
“快开学了吧,还没恭喜你考上帝大呢。”冯妙问,“今天来有啥事吗?”
“谢谢表姐。其实也没别的事儿,我不是就要要开学了吗,3月4号开学,还有十天,正月二十六,这会子事情也不多,临走就来看看你们。”卞秋芬抿嘴一笑,问“大子和二子呢?”
“我下午做点儿针线活,让我爹领去玩了。”冯妙道,很自然地坐回缝纫机前,一边干活一边跟她聊天。
“我还挺想他们的。大子二子太可爱了,又聪明又可爱。”
可惜了,本来应该是她的孩子。卞秋芬语气中不自觉的酸溜溜。
“皮死了。你不带,觉得可爱,你要是整天带他们,皮得你头疼,现在俩还学会打架了,一天到晚皮打皮闹。”
亲妈默默吐槽道,为什么别人家小孩可爱。
“小孩子哪有不皮的,小男孩皮一点好,皮一点的孩子更聪明。”卞秋芬道。停了停又问,“大子五岁了吧,还没送去上育红班?”
“刚好满五岁了。”冯妙道。大子是大年初九的生日。
冯妙其实正在犹豫送不送大子上育红班,小哥俩在家玩挺好的,大子还能帮她领二子,村里育红班也就替你看个孩子,也不教什么东西。但是育红班毕竟有很多小伙伴一起玩。
两人聊了会儿孩子,卞秋芬忽然问:“表姐,你知道我考的什么系吗?”
冯妙摇摇头:“我只听大姑说,你考上了帝大。”
“帝大考古系。”卞秋芬吐出五个字,笑盈盈盯着冯妙的脸色。
冯妙不禁微微一怔,对上她关注的目光,随即不禁一笑。
“那挺好的,我也报的考古系,没考上。”她玩味地笑笑。
卞秋芬心说,你要是随随便便就能考上,那我埋头苦读这一两年又算什么?穿越女揣着金手指的爽,不就是知晓未来、掌握先机吗。
然而卞秋分嘴里却说:“表姐,你别难过,其实考不上也无所谓,你看那么多人都没考上,咱们整个雍县也才考上二十几个人。有时候有些事靠努力,也要靠运气的。”
冯妙点头。
“再说你跟我不一样,你一个结了婚的女人,家里还有男人和孩子呢,孩子都两个了,你照顾好家庭就好了嘛,也不需要像我这样拼命考大学。”
冯妙再点头。
你一个家庭妇女,带着俩孩子,还瞎折腾什么——冯妙如是理解,她想她完全明白卞秋芬的意思。
这算什么,在冯妙看来,卞秋芬这样的姑娘其实还挺有趣。深宫二十年,你周围的人可能都有一颗九曲玲珑心,一句话千回百转、绵里藏针、声东击西,你要小心揣摩,说个话都累——所以从这个角度,冯妙还是更愿意跟卞秋芬这样的姑娘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