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身边伺候长了的,当日陪嫁进来就是她,这些年风风雨雨,是石太福晋身边最得力的,素日也常见,本来团脸儿圆眼,多随和个人,如今鬓角发白,细纹平添,虽不过三四十的年纪,倒像老了似的。
她都是这个模样,遑论太福晋了。
娜仁与她问了好,抬步入内,殿里漆黑一片,只有月光透过贴了明纸的窗散落殿内,照着盘坐佛前蒲团上的女子身影儿,衣裳宽大的几乎松散,木鱼一声声地响,平白让人心酸。
嬷嬷将灯掌上,石太福晋回头来看娜仁,娜仁也看着她,见她一身石青袍褂,头上无甚首饰,只勒着条石青抹额,素净无纹,短短几日,鬓角已然斑白,眉眼还是从前的眉眼,却死气沉沉的,让人见了便心慌的很。
“太福晋。”娜仁这些年多承蒙她的照顾,琴棋书画调香点茶,大半是从石太福晋那里学来的,如今见她这般,心里涩得发疼,忙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果是冰凉凉的,忙道:“这样冷的天儿,殿里怎么不升起炭盆来?”
石太福晋未语,神情平静地转头抬眸,神龛中白衣大士拈花像慈悲不凡,一双眼仿佛描画出万般悲悯,她长长叹息一声,深深俯身一拜,合掌念道:“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保佑我儿奇绶早登极乐,不再受人间地狱苦楚罢了。”
念罢,她拈香又拜了一回,方才手持念珠徐徐起身,娜仁忙扶她一把,石太福晋问:“冬至大过年,这样的好日子,你怎么过来了?”
“来看看您。”娜仁眼眶也发涩,握着她冰凉的手,半晌没话说。
石太福晋似乎轻轻叹了口气,低低道:“也罢,好亏还有你这个孩子记挂着我,来,暖阁里坐去。愿尔,生个火盆来,我这一把老骨头不算,你别着凉了。”
娜仁倚着她,道:“太福晋,您还有我、有嬷嬷、有愿尔,还有老祖宗与太后记挂着,皇上也常念叨您,三番两日地来请安,您总要慢慢振作起来。”
“都这样的年纪了,丧了夫又丧子,还有什么振作的。”太福晋苦笑般地扯了扯嘴角,又道:“你们记挂着我,我知道,可我也没那个心气了,只求能在佛前替奇绶多念两声,能是一分功德。”
娜仁鼻头也发酸,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儿,低声道:“您心诚,神佛都见着。……这是我做的消寒糕与蒸素角子,您尝尝。”
又道:“吃着东西得要一样热热的汤水,豆蔻,你去宁寿宫小厨房里看看,有什么汤水吃食没有,再端来两样。太福晋您即便为奇绶伤心,到底逝者已矣,您还要记挂自己的身子,不然奇绶在天上,也是伤心的。”
她直在这边劝着石太福晋用了膳,见不过寥寥几筷子,撒娇撒泼地,哄着多用了两只素角子,出来时嬷嬷来送,念道:“阿弥陀佛,多亏您来了这一趟,太福晋打早儿起食水不进的,让人操心死了。”
“快别说那个字。”娜仁忙道:“既然这样,那我就时常过来罢了。”
“快别烦你。”石太福晋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出来,“如今你是皇上的妃子,与皇后嫔妃一处说话,孝敬老祖宗与太后才是一理,总往我这个先帝嫔处来是什么道理。”
嬷嬷略感无奈,娜仁悄悄一笑,道:“我明儿照来。”
嬷嬷便也笑了,道:“这几日老奴瞧着太福晋的样子,心里着急却没法子,好在今儿您来了,那素角子太福晋竟多用了两口,也不知是您劝的话入了太福晋的耳,还是咱们这些个人伴着不下饭。”
“太福晋喜欢,我日日让人做了带来,或哪日我来不了,也打发人送来。”娜仁拍拍嬷嬷的手,道:“只是如今太福晋这个样子,还得您多劝劝,好歹太福晋自己的身子才紧要,任是天大的福气,都在后头呢。人道老来福,太福晋这还年轻呢。”
嬷嬷长叹一声,将宫女递来的宫灯递与琼枝,道:“您的话,老奴记住了,天儿也不早了,您回吧,再玩宫门就要落锁了。”
纵是如此,回到永寿宫时,长街上的梆子已敲了起来,正是戌正,宫门落锁的时分。
乌嬷嬷留在宫里,见她的影儿忙迎上来扶她入内,又催促宫人落锁,边道:“这是去哪里了,也不打发人回来说一声,眼见各宫的主儿都回来了,正着急呢。若不是李小主路过时给说了一声,还不知道您往宁寿宫去,岂不揪心?”
“是我的错,下回必定打发人来回。”娜仁扯着她的袖口讨饶,正说着,步入正殿,星璇捧一盅银耳羹上来与她,催促道:“快暖暖身子。”
半刻后,娜仁宽了外头的大衣裳,卸了钗环净手后斜倚着软枕往炕上一坐,乌嬷嬷领着宫女们搬了杌子在地毡上坐下,守着火盆铜罩旁针线,岂蕙带着竹笑,烧起铜熨斗,熨烫娜仁明日预备穿的衣裳。
琼枝拖鞋上了炕,到娜仁身后跪坐着,慢慢替她解发髻。
娜仁坐着听她们闲话,琼枝说起石太福晋的身子来,娜仁叹了口气,正逢星璇从外头进来,随口问:“灶火都熄灭了?”
“都灭了,您放心吧。”星璇笑吟吟地答道,豆蔻用脚勾来一个小杌子在自己身边,一努嘴示意星璇来坐。
娜仁吩咐:“今儿做的拿到蒸素角子,石太福晋很喜欢,日后常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