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时天都黑透了,众人随便吃了点东西连洗漱都没有就睡了。
大概是头天累很了,所以他们是被家里人叫起来的,众人吃了早饭,家里男丁去稻田,剩下的人去打谷场,后续还要晾晒,舂米,活多了去。
等到新米出来,交了税,程长泰就会让儿子带着米去镇上粮铺问价。如果粮铺给的价太低,程长泰则会花点钱去县里打听。
家里的一半收入几乎都仰靠稻谷。
眼看程青业马上就十五了,身为程家的长孙,他的未来,还有娶妻生子,家里长辈都很重视。
程长泰和老陈氏想着再买一块地,或者买一头牛,而孙氏想让大儿子去学堂里念书,哪怕只认几个字,以后做伙计也好啊。
地里刨食真的太苦了,孙氏爱孩子,自然要为儿子考虑将来。但不管是老陈氏的想法还是孙氏的想法,哪一种都很费钱。
乡下人家最缺的也是钱。
随着稻子入库,孙氏也越发焦灼,前几年她其实跟公婆提过让程青业开蒙的事,但那时被老两口压下来了。
大孙子开蒙了,后面的弟弟们要不要开蒙?就算大孙子学回来可以教弟弟们,可这笔钱就是花了。
而且半大小子最没定性,如果大孙子去学堂不认真怎么办?那不是白糟蹋钱。
退一步说,大孙子入学了,学的差就作罢。学的好,他们一家咬牙供也行。但最怕大孙子开了眼界却学个不好不坏,捞不着功名,钱花个没数人也废了,其他几房更是怨气横生,到时候他们程家就毁了。
这种例子乡下不是没有,程长泰和老陈氏也是后怕不已。
日子一天天过去,等到新米卖了个好价钱,家里人都高兴时,孙氏再次去正屋找婆婆提起此事。
她给老陈氏捏着腿,小心用词道:“今儿青业那孩子在外面捉了泥鳅,忙不迭的拿回来说要给爷爷奶奶补身子。”
提到大孙子,老陈氏也忍不住笑了。但凡是人,心里哪会没有偏爱。
她扫了一眼孙氏,心里算着刚到手的银钱。
孙氏见婆婆在思索,心里急的不行还得忍着,耐心给婆婆捏腿。
良久,老陈氏叹道:“翻年把青业送去学堂学一年。”
到时候程青业已经十五六,她跟老头子再好生叮嘱大孙子,应该是不会学坏了。
晚上睡觉前,程长泰问老妻:“你给大媳妇准话了。”
下午时候大媳妇笑的跟朵花儿似的,程长泰一琢磨就明白了。
老陈氏翻了身没回话。
“这入了学,紧跟着又要说婚事,钱跟水一样流出去。”
身后传来老头子的咕哝声,老陈氏睁着眼,眼里的愁绪都快溢出来了。
平时觉得儿孙多了好,可一旦用钱了,心跟刀割一样。
这事其他房还不知道,所以程家风平浪静。
一大早,杨氏和吴氏端着脏衣服去河边洗衣服。
她们刚蹲下,旁边传来声音:“程三嫂子来了啊。”
杨氏脸色一黑,没搭理对方。
吴氏讪讪,低着头洗衣服,不愿搅合其中。
杨氏的脾气一般,跟她要好的妇人没有,平时看不过眼的人却有两个。一个是二房的郑氏,还有一个就是跟杨氏同村,前后脚嫁来望泽村的小杨氏。
小杨氏笑嘻嘻道:“三嫂子,几天没见你脾气更臭了。”
杨氏气的砸了棒槌,叉腰骂道:“你是不是想打架。”
“哪能儿呀。”小杨氏还是笑模样,“我可不敢得罪你,你心多狠啊,连亲儿子都苛待,更何况我们外人了。”
吴氏停了动作,茫然的看着小杨氏。
杨氏皱着眉:“你胡说什么?”
小杨氏上下看她一眼:“反正我可做不出扣亲儿子口粮的事,我自己不吃肉都要给孩子吃。”
程青言跟家里人把花生扯下来放箩筐里,忽然院门从外面砸开,杨氏面色狰狞,一脚踹向小马扎上的程青言。
所有人都吓懵了,几个大人赶紧拦着,老陈氏一巴掌扇过去:“你又在闹什么!”
“你问他。”杨氏指着摔地上的程青言:“这个小杂种去外面说他亲娘坏话,我今天非得打死他。”
大房和二房媳妇把杨氏死死拉住,后面的吴氏忙道:“我们洗衣服的时候,有人说三嫂对青言不好,心肠狠。”
吴氏看向人群后的程青言,“不是你说的,对吧。”
其他人也看过去,程青言后背被杨氏踹那一脚钝钝的疼,可都比不上这一刻的难堪,他强忍着道:“我没说过那种话。”他看向杨氏:“我没说过你一句不好。”
杨氏冷笑。
最后老陈氏把杨氏带回正屋,事情慢慢熄下去。
但杨氏对程青言的成见更深了,程长泰把三儿子叫去提点,然而效果甚微。程长泰吧嗒吧嗒抽着旱烟,恨不得一杆子抽三儿子头上,就没见过这么木的。
老陈氏只好出面,跟村里人聊天时暗示杨氏是程青言亲娘,不会苛待儿子,但村里关于杨氏苛待小儿子的流言还是断断续续。
那些流言半真半假,不是程家自己人根本不可能知道,老陈氏虽然不满三媳妇,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