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理闻言一惊,但他知道大将军起于微末,一向明察秋毫,也早有被察觉的准备,此刻闻言,倒也并不算惊慌,只还如军中一般屈膝下跪,一副认罪般的态度。
原本以为这只不过是个开口,他与梁王勾结,牵连全家,大将军定然会震怒,但叫李明理没想到的是,苏战说罢了这一句之后,却是又转过身去,面上只是痛心与自责:“明理,爹知道你是为了苏家,可你这般,是走了窄路啊!”
大将军对待儿子一向严厉,从来不曾这般悲恸示弱过,李明理心下一沉,忍不住的便开口分辨道:“我只是想为家里寻一条退路!”
苏战深深吸一口气,也不叫二子起身,反而大马金马,顺势就在李明理面前盘膝坐了下来,平视着他,一句句开口道:“梁王野心勃勃,你去寻他,为家里留退路?你可知,这世间最做不得的,便背主的叛徒?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你跟了梁王,便是日后当真能成事,焉知他不会翻脸再拿你送上断头台?”
话已至此,李明理便也不再隐瞒,他抬起头,略微有些激动:“皇帝多疑,先帝便已疑心苏家疑心了几十年!若非西北未平,苏家又兵权在握,皇家不敢轻举妄动,只怕家中早已活不到今日!此刻先帝换成了当今,他就算比先帝略强些,可同是皇帝,又是先帝一脉相承,又能强过哪里去?那赵暗投,身为帝王,我观其行事,却对先帝、对董家只差言听计从!上梁不正下梁歪,跟着他们,对家里出手不过是迟早之事!”
说到这顿了顿,李明理略微平静了些,看向苏战,甚至带了些劝诫之意:“梁王并不可信,但他即便秋后算账,也是日后之事,便是饮鸩止渴,也该解近在眼前之危险,更莫提,今日之局都有法可破,日后对着梁王,也未必便不能在旁的转机。可若是此时不寻他,难不成要等得那赵暗投对家里出手,咱们才如丧家之犬一般投去?大将军,我知您并非那等迂腐人,难不成,当真要带着苏家做一户被诛尽了满门的武将重臣?苏家战功赫赫,为他驱戎狄,守边疆,如何便合该落得这般下场?”
苏战一字未发,只是静静的等他说完,神色平静且清明:“苏家不会诛尽满门,即便当真到了那一步,你,明光、明朗,加上如今宫中的明珠,家里也早已为你们备下了退路,我苏战一世军功,筹谋半世,即便为人所害,也可保你们在西北当清清白白的忠臣遗孤,娶妻生子,活的堂堂正正,无一人敢戳你们一根指头。”
李明理闻言一滞,他素来聪慧,只从这一句话里,便立即明白了苏战夫妻的打算,他张张口,正要再说什么,苏战便已抬了手,声音淡淡,神色却是不容置喙的威严:“父母之爱子,为之计深远,我苏战马匪出身,原本大块吃肉、大口喝酒,活的快快活活,若只是为了自己,便不必受降从军,走着劳什子正道!你若叫我跟你背着一世骂名苟全性命,做这暗室亏心之事,连带着儿女后代都东躲西藏,见不得人,我与你娘便死了,地下都不得安生。”
“将军……”李明理张张口,眼中便闪过一丝痛色,苏战见状,便又缓和了面色:“更何况,当今虽是先帝之子,可谁说歹竹不能出好笋?如今连董家都获罪败落,我观陛下是讲究仁德的,咱们说不得便当真有那好运气,得以全家安然呢?”
李明理咬咬牙,对着外人时,惯常带笑的面上,终于不加遮掩的露出一丝阴鸷之色:“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将军便当真要引颈待戮,相信那赵暗投的帝王仁德吗?”
苏战抬了抬嘴角,看向二子的神色里便露出几分温和来:“你若是当真丝毫不信,又何必急着改门换姓?”
李明理的确是因着董家出了事,且赵暗投这些日子又表现的似乎不同从前,犹豫之下,才提早改了姓氏,以免牵连苏家,却不妨大将军竟是连这一点也瞧的清清楚楚。
他闻言一震,抬起头来,便瞧见苏战的面上露出一丝后悔的神情:“我听了你娘的话,也只当你改姓是因着对明珠有心,竟是也疏忽了你这些日子的不是,若不然,是决计不会同意你出了苏家!”
听到明珠的名字,李明理的目光躲闪了一瞬,他打来到苏家,第一眼看见那个不过十岁,便已能在武场之上,颤抖着胳膊,咬着牙坚持开满了十次七斗之弓的女孩起,他的心下便已泛起了一股说不出的情绪。
等到明珠转过身来,与他笑的只比天上的云霞还要漂亮,声若百灵地叫了他一声二哥之后,这情绪便越发的复杂,叫他且涩且慕,却又忍不住的想,他在李家,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若是她在李家,一定不会和娘亲一样。
不,事实上,明珠就是明珠,她与世间任何一女子都不相同。
但这却也不过是眨眼之间,李明理回过神,便也重新抬了头,声音平静:“并非如此,明珠只视我为兄长,我不会叫她为难。”
苏战看出这话并非虚言,心下倒也松了一口气,想着夫人这几日忧心明理有情,明珠却无意,手心手背都是肉,背地里已不知愁白了多少头发,他这次回去可以好好安慰一番,这么想着,他便从缓缓站起了身,伸手开口道:“你想的明白就好,起来,与我回家去罢,我与你娘都不是那迂腐之人,你便是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