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竞远看到林真稍微退开的那一步,不得不说看到亲生女儿如此他的心像被针密密麻麻地扎过。
“方竞远。”席间一声浑厚的喝声传来,大家看去,只见郭齐安站了起来,手指直直指着方竞远,一脸的怒气,“若你不说明白消失这些年的缘由,我定让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郭爱卿......”皇上开口。
但方竞远却微微抬手阻止了皇上替他开口,他看向郭齐安,时间真的过得很快,当年他领兵去北疆时,郭齐安还很是年轻,可如今那个青年也变成了一个胡子茬茬的老头。
林真突然转身跑到了郭齐安身边,她无措的拉着郭齐安的手,眼底蓄满了泪意。郭齐安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虽然什么也没说,但她却感到很安心。
看得出来,这些年郭齐安又当爹又当妈的将孩子带大,着实不容易,也着实很宠林真,否则林真不会在最无助无措的第一时间只选择他。
纪琰也握紧了手,今日这场面看似像是皇帝为了迎梁王归来而大肆举办的元宵宫宴,又看似此刻是皇上特意造的父女团聚的势,可私下里不知皇帝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梁王......
皇上若当真有重用之意,那将是新起的第三股庞大势力,纵使梁王现在看似手上什么也没有,可梁王与国师当年积累下的人脉,与梁王自己多年的作战经验,加上皇上若真的有意偏宠,只怕朝中,要重新洗牌了。
“当年没能第一时间回到你和你娘亲身边,是我的错。”方竞远看着林真说,“我无可辩驳,没保护好你娘,错过你的成长,我本无颜让你认我,但见齐安将你教得这样好,我很开心。”
面对郭齐安的质问,方竞远并没有解释什么,他确实错过了太多,也确实是一念之差导致他太过轻信于人,才有了这么多年的遗憾,林念笙已经死了,回不来了,再多的解释都没有意义,若林真肯认他,是他的福气;若不肯认他,也是他该得的。
郭齐安眉头一舒,似乎也放下了心中的成见,他也知道方竞远为人,没能见到林念笙最好一面,错过女儿的成长又何尝不是他的痛,郭齐安想不到的只是他竟然还真的活着,这样的遗憾叫他实在难过。
“真真。”郭齐安看着林真,欲言又止。
“皇上恕罪,臣妇身体不适,怕扰了天家雅兴,请准允臣妇先行离席。”林真行完礼,也不管皇上是不是同意,便直接出去了。
“真真。”纪琰想追出去,却被郭枫给按住了手,郭枫指了指还站在殿中的方竞远。
方竞远向旁边的宫女要了一杯酒,他敬向皇上说:“臣感谢皇上给臣机会重回大梁,让臣有机会再见到女儿,今夜良宵,美景当前,臣祝愿大梁繁荣昌盛,千秋万代。”
“臣等祝愿大梁繁荣昌盛,千秋万代。”所有人都一起站起身,举杯。
皇上笑着饮下一杯,看向方竞远:“朕知道你心中急,去吧,好好跟郡主说。”
方竞远拱手一礼,便也匆匆离席了。只是离开前,他看了郭齐安一眼,郭齐安对上他的目光,怔了一下。
“父女团聚,人生幸事。只是郡主到底是女人家,只怕面皮薄,当着这么多的人面可不好发作,到底梁王也是消失了这么多年,就且让他们父女好生的私下叙叙旧吧。”
皇后抬着一脸笑意对皇上说,皇上自然认可此话,举杯再度也众臣欢饮:“为了庆祝梁王归来,这是天佑我大梁社稷,众卿家,与朕同饮此杯。”
殿上恢复了欢快的节日气氛,歌舞上场,又是一派和乐融融,但诸人心思却俨然已有不同。
皇后在畴光交错里给梁允川使了个眼色,梁允川会意,也匆匆寻了个身体不适的借口先退下去了。
怡妃多精明的人,自然看懂了他们的小动作,可她却也只能恨恨咬牙,梁允泽自贬去了边境,便是朝中真有什么动向,也鞭长莫及。她只能偷偷与席间的章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今夜的皇宫,只要远离金明池的喧嚣,四下里无不是一片寂静安宁,御花园里也鲜少见走动的宫女太监,一排排一人半高的文竹林里头,倒正好是藏人的地方,林真特意挑了这个地方,但又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躲起来。
近乡情怯吗!这一刻她真的好希望母亲遗留的神识能再度出现,告诉她该怎么办,但母亲已不能再出现了。
她抱着双膝坐在阶下,任脑子空洞洞一片,神思乱游。直到眼下出现那双玄黑色绣金边的靴子。
整个席间没有任何一个亲人追着她出来,因为皇上和皇后发了话,要让人家父女两个好好叙旧。
可其实,从未见过的两个人,又怎么会有旧可叙呢。
林真抬头看向那个陌生又与自己有两三分相似的男人,他眉头皱得很紧,深深的皱纹像是用刀刻进眉间的一般。
林真慌乱起身,她说:“我......”
“我不是......我没有怪你为什么消失这么多年的意思,我离席只是......”
“身体不适,我知道。”方竞远笑着替她圆话。
林真愣了愣,方竞远又道:“其实你该怪我的,你不怪我,我反而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