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挤出追问,要不这么做会怎么样。
不是“不这么做”,说错了,他这张嘴有毛病,是“没法这么做”。
没法这么做,不得已的,要活着,要熬。
“那就毁了啊。”旁边的患者忍不住插话,“你这人,看着挺明事理的,活这么大年纪了,这么点道理都不明白?”
……
宋季良去医院接他,宋国栋坐在台阶上,手撑着额头,肩膀颓然地塌进手肘,一动也不动。
父子两个一路无话,快到家的时候,宋季良才说:“要是……下辈子,再捡着小猫。”
这次的话没招来巴掌,副驾驶的中年人身影凝固成石刻,盯着窗外,因为这句话重重打了个颤
。
“就别带他回来了。”宋季良说。
宋国栋盯着他,呼吸变得粗重,死咬着的牙关发抖:“……我能改,我知道错了。”
宋季良摇了摇头。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觉得小猫不该来他们家,如果沈灼野从没来过他们家,说不定现在还活着。
说不定沈灼野最后会长成“无名混混”的样子,一点也不乖了,野性难驯,冰冷凛冽,沉默着蹲在钢架上抽烟。
说不定他做了警察,会跟沈灼野打交道,然后很快就发现,看起来超凶的小豹子其实正义感强到不行,根本没做过坏事,反而钳制着那群真混混。
说不定他们能做朋友——他们肯定能做朋友,沈灼野领半个编制,没事就帮忙抓贼,跑来警局跟他们一块儿吃盒饭。
宋季良想了无数种可能,哪一种都比现在好,他难得没跟父亲针锋相对,只是实话告诉父亲,如果那样,沈灼野也能活得很好。
不过他们家可能要差一些,宋国栋那个仓库,估计要不了多久就得被那些混混洗劫,连偷带糟蹋东西,宋国栋这个体育队负责人逃不掉一个严重失职。
在那个年代,这也就基本等同于要自行引咎辞职。宋国栋的脾气,不可能咽下这口气,肯定要和那群混混不死不休。
那些败类祸害,要毁一个人、一个家的办法太多了……至少宋季良现在一定不是警察。
他们也多半不住在这,人的命运就是这样,很多时候只是一个变数,就会走上完全不同的岔路。
宋国栋在这些话里沉默着抽烟,呛人的烟雾填满车厢,他们就这么结束了这段对话,宋国栋恍惚着下车,并没回家。
宋国栋翻出当时的照片,去找了那个当初带头排挤沈灼野、向警方报警说沈灼野偷钱的老师,去找了节目组……总算学会后悔的固执中年人,四处寻找证据,唯一要做的,好像就只有替沈灼野澄清名誉。
但这些已经太晚,晚到什么都来不及。
宋季良坐在楼道口的台阶上,他还是想不出,那天沈灼野得多疼。
得疼成什么样,这么几节楼梯都爬不动,站也站不起来。
这问题不再有人能够回答,也不必再回答。
宋季良给商南淮发消息,拜托商南淮:带小猫走吧。
他相信商南淮能见到沈灼野。
有人飞了大半个地球,折腾颠沛得够呛,小猫心软成这样,不可能不管的。
现在的小猫还能不能吃东西、能不能玩?宋季良找了很多人打听,这其实不太符合纪律,他不该信这个。
但他忍不住,宋季良斟酌了很久,还是拜托商南淮,尽可能带小猫去玩玩,散散心,做点高兴的事。
要是能忘,就把以前的事都忘干净,别回头。
季良哥跟奶奶都好,奶奶听说小猫出国度假了,高兴得不行,叫小猫好好玩,一定要劳逸结合,玩够了再工作。
做点高兴的事,别再想过去
,轻轻松松地玩。
玩累了就睡,好好睡一觉。
别回这个地方了。
/
商南淮放下手机,愣了一阵神。
他把剩下的咖啡喝干净,起身想付账,一摸口袋:“……”
这地方小偷确实多。
商南淮磨了磨牙,想给助理打电话,发现居然摸了个空,一时火冒二丈:“站住!”
带着帽衫的人手插在口袋里,鬼鬼祟祟往外走,察觉到丢了东西的人追上来,始终藏着的右手就顿了顿。
商南淮追上去,眼尖地看见一抹叫人心沉的金属反光,堪堪刹住想要后退,却还是晚了一步。
锋利的匕首瞬间就刺穿了他的外套,寒意几乎透体。商南淮暗骂一句倒霉,正盘算着要不要一挂彩见血就立刻躺下装死,肩膀已经被一只手扳住。
那只手将他向后扯开。
商南淮悬之又悬地避开了匕首,踉跄着撞到木质围栏,只看见拦在自己身前的人影。
沈灼野这个人,可能天生就有这个本事,要把所有自不量力跟他较劲的人气死。
商南淮来这地方,是为了拐沈灼野跟他回家,俩人一起躺平一起玩,待在别墅里什么也不干谁也不伺候。
不是为了来看沈灼野在这单手捉贼、一招制敌,收回他叫人摸去的钱包手机,风衣下摆垂落,帅他一个跟头的。
咖啡馆的叫好、口哨跟“ChineseKung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