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到了下午什么时辰,天色的云彩渐渐增多,太阳隐入又再出现的时候,恍忽中似乎已经近黄昏了。 西朝的右军被东人追杀了整整一日,很多人也都失去了队形建制,只能茫然地往平城走着,逢敌骑来救上马作战,无敌就下马喘息歇息。等到东人的追击终于停止了,他们才在恍然中发觉,自己已一日没有饭食,饮水也竭尽了,很多人嘴唇干裂肿胀,嗓子也干哑了。 西朝定襄都督、征北将军、真定县侯张飞,他带着骑队在溃军中冲杀回旋,不知道打了多少回合。身边所剩只有十余骑,旗帜丢了,水壶的水早就告罄,将士饥渴难耐。他们看见地面坑坑洼洼处,竟然还有一些泥水。大家就停下来,把马的面甲和胸前的铛铠解开,让马埋下头去饮水。 从骑王如说:“马能喝,人也能喝。”就想趴到地上汲水。旁边的贾逵拉住他,说道:“泥水太脏,不能直接饮。”说着解开头巾,把头巾浸没在脏水中,然后提起来绞拧,张嘴接住滴下来的水喝。众人见状,都学他的样子用头巾绞泥水解渴。 就在此时,尘土飞扬,一群没有打旗帜的骑兵出现在他们身侧。看见聚在水洼的他们时,忽然停了下来,张飞不知是敌是友,便对着他们高声道:“来者何人?”同时握紧了马鞍边的长槊,打算对面一表露出敌意,便立刻投掷出去。 那边的人说:“我是法孝直啊!是张翼德张将军吗?” 张飞听到是法正,不禁大喜,立刻回声道:“是孝直啊!我就在此处!” 两批人马这才快速相近,张飞和法正看到对方风尘仆仆,满身泥灰的狼狈模样,不由都想起方才的苦战,颇有一种虎口余生的侥幸感。但接下来,法正开口的第一句话便令张飞变色,只听他问道:“君侯可曾看见使君?” 刘备作为大将军,本阵可谓勐将如云。所以虽然大军溃乱,张飞却还未想过刘备遇险的情形,此时听法正询问刘备的消息,不禁大为惶恐,当即连连问道:“孝直不是在兄长本阵吗?如何不知消息?” 法正摇首说:“方才大战溃乱,我等全冲乱了!根本看不见人影。如今东人似乎被龙首打退了,我才得喘一口气,结果如今建制全乱了,根本不知情形。” 原来只是失了消息,张飞心里松了一口气,这时又听法正说:“眼下也不知使君在何处,但东人既然没有大肆宣扬欢呼,想必他也还无恙。当务之急,还是要收拢残兵,回平城去。” 张飞边思忖边点头说:“你说得有理,如果拖到天黑,先不说东贼会不会追来,怕是不少人也会当了逃兵了。” 就命令军士收拾东西继续撤退,两行人合为一阵,然后沿路呼喊在地上歇息迷茫的散卒。这个过程非常漫长,他们一行还看到了很多丢在地上的旗帜与器仗,以及一些备用的却失去了主人的马匹。他们讲这些事物都收拢起来,然后把旗帜都高举起来,到这时候,溃兵便像支流汇入大河一样顺畅了。只是整个队伍的建制非常散漫,一路上士卒之间毫无秩序,时不时有掉队和矛盾的情况发生,张飞一面鞭打督促士卒们回到队伍,一面也深刻地感受到,此战能得生是多么侥幸。 但北面的左军,是如何在阵型破碎后再次重振士气,并迅速发起反攻的呢?这个问题令他们感到极为疑惑。答桉其实很简单,只是因为军队的改制尚未推广到霸府军内,张飞麾下的北府军也只是徒有虚名而已。而这种认识也只有时间才能慢慢改变。 好在在回去的路上,他们陆续又遇到了刘豹、简雍、昌豨、朱皓、陈到等霸府将校,众人虽精疲力尽,但此时相见,又颇有一种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慰藉。只是等他们回到平城之后,才发现仍没有见到刘备,发令在军中询问,一时间也没问出个结果。这时陈冲还没有归来,众人怀了侥幸,心想:“是不是大将军跑到左军之中了。” 再等到黄昏散去,夜幕低垂,陈冲率左军姗姗来迟,带回来的却是一个令人沉默的回答:左军也未曾见过。营中一时纷乱,诸多将左都惶恐不安,好在陈冲当即下令,在诸军中封锁消息,只说刘备确在左军之中,受了伤在休养。另外他同意法正的判断,东军应当也没有抓到刘备,故而又派了千余人返回战场,让陈到负责统帅,在深夜里进行搜寻。 当天夜里,派出来的西人沿着白日的战场上来回寻觅,只是厮杀的战场是如此之大,又深处茫茫黑夜中,人们只觉得有一种深刻的恐怖,正随着周遭的腐臭和血腥味,在寂静的黑夜中缓缓降临。 偏将军陈到与法正一样,原本也在刘备的本阵中,且肩负着护卫主帅的职责。只是面对东军接连不断的冲阵下,阵中人丢了帅旗,指使指挥混乱,他也紧接着被冲散了。战后得知主君失踪的消息,陈到深感失职,故而主动请缨寻人。 但找了一个多时辰后,西军找到了两百来名奄奄一息的伤者,仍无丝毫刘备的消息。这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