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甜蜜的时光,那么深刻的情感,母妃就不会在最后的日子里不吃不喝,形若枯槁,不会心死到连求生的欲望都没有。 尤其,在宫中还有姨母的情况下。 母妃甚至没有考虑那么多,什么为了家族,为了国家,母妃通通没有想过。 她想的,只是她被辜负的多年时光,是她的负心郎。 不是负了一国贵妃的帝王。 而是,仅仅是负了一个女子的男子,一个妻子的夫君。 在无人可以抵抗帝王之令的前提下,她首先放弃了自己。 如世间许许多多普通的痴男怨女一样,为情生,也为情死。 所以,南宫姣想着为母亲正名,让天下人都知道母妃并不是什么祸国之人,更多是自己的愿望而非母妃自己。 她也首先,送这个母妃眼中的负心郎入了地府,让母妃多年情感,薨逝前的心死不甘有一个结局。 现在想想,起码最想做的事,一开始便做了。 可念及澜瑛阁,却满心都是苦涩。 到底不甘。 不甘……不甘又能如何呢。 她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意识渐渐下沉,一个简简单单的念头,都像打开一扇老旧、随时都会坍塌的木门。 很快,她连推门的力气都没有了。 彻彻底底沉在了一片黑暗之中,不似梦,就是虚无一般的黑暗。 …… 三月了,是春日的尾声,该落几场雨的。 可今岁老天吝啬,淅淅沥沥的春雨没有几场,连即将到来的夏日也不屑一顾。 还赐予今夜如此明亮的月,如此轻微的风。 月明得刺眼。 也幸亏刺眼,比照亮半边天的火光都管用,刺醒了沉浸在黑暗中的懵懂意识。 南宫姣意识缓缓复苏,能感知到更多了。 可身体,也比之前更加虚弱。 虚弱得她连眼睛都睁不开。 耳边的声音似乎极度嘈杂,又似乎极其安静,有不明显的耳鸣夹杂在其中。 她辨认出了兵刀相接的声音。 是澜瑛阁中人来寻她了啊。 他们还是寻到了,在还来得及的时候。 那,现在,是谁背着她呢。 她能透过不听使唤的身体,通过触觉感知到,她在一个人的背上。 不算十分宽阔,但莫名令人心安。 这人……是谁呢? 似乎在一直向前跑。 心间有叹息。 不知道,他背着她,能跑得掉吗? 兵卫之众,如山如海,一不留神,就是螳臂当车。 只自己一人身陷险境时,不甘驱使着她,希望有人能来救她。 可他们当真来了,不顾一切地。她又有种悔意。 之前,只是她一人,可现在,因着她一人,让阁中那么多弟兄也都陷了进来。 一定要成功,不然,这算什么呢? 她便是那个引子,因她阁中振兴成如今的规模,也因她,为阁中引来灭顶之灾。 意识昏昏沉沉,似乎到了身体的极限,也是耐受药的极限。 告诉她,她是无法抛却时间强逼着自己身体恢复行动能力的。 恍惚间似乎有人一直在叫她。 在叫她…… “公主,公主!” 司空瑜满脸黑灰,衣衫破破烂烂尽是被火星子烧了的痕迹,可身体再狼狈,也比不上他眸中的狼狈。 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在眸中,在声声呼唤中涌出来。 他手指颤抖着把上南宫姣的脉搏,却慌乱得根本感受不清楚脉搏的跳动,只能听到自己胸口咚咚的心跳声。 他有种想哭的冲动。 无论是幼时初遇,还是去岁重逢,一幕一幕都挤在一起,引出深重的恐惧。 她还不知道,他惦念了她多少年,又寻找了她多少年。 好不容易找到了,他怎么就没能好好保护她呢? 在他心中,这是种无法原谅,值得下地狱的罪责。 他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钻心的疼痛袭来,让他的脑海拨出一丝清醒冷静。 三根手指重重按压在她的手腕,在一墙之隔的兵荒马乱中,仔细分辨她脉搏的种种细微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