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桑杰神情严肃,赵怀月就知道这张银票的事情绝不简单。
桑杰一直没有说话,拿着银票到油灯下来回翻看了几遍。他的目光尤其停留在银票的某几处地方许久,最后才转到了小富子身上。
“小富子。”他抬手扬了扬手中的银票,寒声问道:“这张银票,你是何时收到的?”
小富子这才略微抬起了头,但目光却不敢与桑杰对视:“回......回少爷的话,这是今天傍晚时分,银号快要打烊的时候,小的收到的......”
“桑兄。”赵怀月见其脸色异常,出言询问道:“你方才不是已经预料到了此银票是一张伪票吗,还说‘最多也只不过损失十两’,现在却又为何如此严肃?难不成此伪票的面值相当之大,小富子他误兑付了一笔巨资?”
“银票的面值只有区区十两罢了,就算真是伪票也损失不了多少。”桑杰的眉头却一直没有舒展:“问题在于,这张银票目前来看应该是真的。”
“是真的?”赵怀月听后却更加糊涂了:“既是真的,那桑兄为何会如此紧张?”
“说是真的也不太准确,应该说从我目前来看是真的。”桑杰答道:“之前小弟也对赵兄说起过,各银号都会在自家所制的银票上留下多处暗记,以备查验。刚才小弟检查过这张银票的几处暗记和朱印,与真的那些别无二致。原本这么多地方都没问题,是可以断定银票的是真的,可是这张银票最关键的一个问题是:并不完整!”
“来,赵兄请看!”他请赵怀月上前:“你看过之后就知道了。”
赵怀月凑过去一瞧,还真敲出问题来了:这张银票其它部分与自己以前所持的银票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唯独左下方被撕去了一角了。缺失的一角大概有一根大拇指大小,原本敲在左下角那枚二寸见方的银号朱印,也因此缺失了左下角的一小块。
赵怀月指着残缺的朱印问道:“桑兄是因为朱印缺失了一角,所以才会认定这张银票不能兑付?”
“朱印与其它宝丰银号的银票几乎相同,看不出问题来。问题不是出在朱印上,而是出在朱印缺失那一角的下方。每张银票的那个位置,都隐藏着一个最为重要的暗记,只有我们家中的几个人和各分号的掌柜才知晓。没有这个暗记,就没法断言这张银票一定是真的。”
“怪不得桑兄只能说‘目前来看是真的’。”
“这就是这桩事的难办之处:若银票是真的,那完全没有问题。若一眼就能瞧出银票是假的,那也好办,就当是丢了十两银子,不足为虑。最怕这种真假难辨的情况,明明看着是一张真的,却缺失了最为关键的辨识真伪的部分,倒是没法辨识真伪了。若真是一张伪造得能以假乱真的伪票,那接下去的问题可就大了......”
“这就是我要训斥他的原因!”房奇依旧怒意难遏,瞪了小富子一眼后道:“从银票的纸张、朱印和现存的暗记来看,虽然像是真的,但也不排查有这方面的行家高仿制伪。但是最难伪造的部分缺失,很有可能是他们无法模仿,所以故意弄成残缺的。按照规矩,像这样的银票,是不能随便兑付的,需转交掌柜查验。”
赵怀月道:“既然最重要的部分缺失,不就说明他们还没有做到完全模仿的地步吗?迅速通知所有分号,留意这样的残缺银票不就行了?”
房奇摇头道:“现在虽然无法完全模仿,但不代表今后不能。这次或许是故意先来试探一下,若是成功了,那些人说不定会进行大量制伪,到时候可就有一场大祸事了......”
赵怀月追问道:“房掌柜指的‘那些人’是谁?”
“商场如战场。”房奇背着手踱步:“自然那些眼红宝丰银号,想要弄垮咱们的别有用心之人!一家银号所发的银票之所以能当银子使用,最主要是靠银号的信誉。你发出去一百万两的银票,那就必须要有相同数量的银子作为保证。客人拿着银票过来兑付,你就必须拿出等量的现银,绝不能拖延,不然就会造成客人的不信任。即使是大额银票兑付需要预约,也必须有一个期限,这是银号能够生存下去的最起码的规矩。”
“我明白了。”赵怀月用折扇敲打着手心:“银票发出去和存银数量需一致,那就没问题。可是有人额外制造了五十万两可以以假乱真的伪票,并且去宝丰银号各地分号要求兑付,就会瞬间造成挤兑。要是银号不能及时进行兑付,信誉崩塌,那就完了!”
“是啊,小弟就怕这种事情发生......”桑杰忧心忡忡道:“别说有大量伪票,就算是有一大群人拿着大量真银票,要求在短时间必须兑付现银,这就能将一个银号逼上绝路了。挤兑,是任何一个银号都不愿也不敢看到的事情。若是这其中还混有伪票......”
久未开口的白若雪,此时却难得问道:“桑公子,能否将这张银票借我一观?”
“当然可以!”桑杰随手拿起银票交予白若雪:“请吧。”
白若雪接过银票,也凑到油灯之下仔细翻看。可她看完之后,却得出了一个和桑杰完全不同的结论。
“桑公子,我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