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杨忽然就停止了这个故事。 意犹未尽收拾了书，看了看天色，去他的那块平日都是下人打理的田地里意思意思撒了点水，换了身衣服，简单和留在谷里做杂事的人交代了几句，这才离开山谷披星戴月往杭州去，正好在寅时带着一身晨露回了林府里的院子，打坐晨练，梳洗后再泡壶白毫银针，一边与自己手谈，一边慢悠悠品茶。 将近辰时，下人来禀：“娘子来了，正在外头侯着呢。” “把桌上那包书给她送去罢，带话给她，四日交篇文章，这题平日慢慢看，别被女学里的东西教死了，数算这些，我教不如看这个有用。” 顾修竹微微皱眉，这丫头不会因为书上那杂七杂八的画放心了吧……想想那个断在一半的故事，忽然有些意难平。 小厮照吩咐下去了，黛玉打开布包，就见最上面那本题册上端端正正地写着三个大字“杨红花”。 “噗——”黛玉拿到书，便马上明白了情况，想起菊之结结巴巴不提自己名字的样子，一时没忍住笑。原是叫这个名字，难怪平日只字不提。 少年人爱面子的变扭脾气……想来还有几分可爱。 “娘子，这是……” 黛玉不着痕迹地用袖子遮住书主人的署名，重新把布包合上，交给随行的丫头：“仔细拿着，回去放在我书桌上就好，不许私开了，回去我自己放它。” “什么书啊，比状元郎的注书都精贵不成，也不知经了多少人……” 黛玉捻着帕子，只抿着嘴笑，陶蓁探头去看那布包，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黛玉含笑道：“先生昨日特出去寻来的，难为顾先生费心……”便不多解释。 陶蓁道：“那也要仔细些，看上去似乎有两年了，我现在回去原原本本抄录了，最迟下午能把第一本给出来，省的污了娘子的手。” 这题本一看就是外头那臭男人的东西，本来女学就单方面和书院不对付，题目的整体难度也比书院高，以前还有不长眼的登徒子试探借黛玉书题，好打开交往。黛玉当时还在女学，对书院的题本好奇，手下的小丫头不懂事就应下了，直接把题本给黛玉送来，还被木槿好一顿骂：“什么臭男人的东西，还好意思往姑娘手里送！” 黛玉笑道：“也亏你记得，我平日看的游记孤本，少说七成都是你说的那臭男人写的，怎么不见你这么大反应。” 陶蓁喃喃：“这、这哪里一样……” 黛玉自然知道这道理，只要是陶蓁知道了这是谁的题本，定要借此调笑她，就先一步把这事胡搅蛮缠糊弄过去，不给这丫头机会。 黛玉抬着下巴撇了陶蓁一眼，也不解释，只吩咐道：“看着取点布来，我给书再套个封，这书有些年头了，仔细别碰坏了。” 用了午饭，黛玉在书桌前给题本做封，侧眼就看见陶蓁在边上探头探脑想要看明白这书有什么玄机。陶蓁隐隐窥见封面上似乎有字，而且字体潇洒有力，一看就是出于男子之手，就看见黛玉把它遮得严严实实，见黛玉发现了自己的小动作，心虚地嘻嘻笑两阵，老老实实站在一侧，心里认定这一定有古怪。 就算陶蓁再好奇，黛玉也把书封包好了，见她贼心不死的没出息模样，啐了她一口，道：“想什么呢！这是先生以前的学生的东西，他于算数术课等都颇有天赋，先生才特去寻他要了过去的题本……” 陶蓁向来是个人缘好的，自然有人告诉过她老爷给娘子新请的先生是什么人。老爷同科的状元，惊才艳艳，受先帝重用，在任时常受邀去开封书院讲课……他夸过的学生，自然不凡。讪讪低头，因此错过了自家娘子因为底气不足而泛红的脸。 虽然书主的确是顾先生教过的，但却不是以前的学生，而是…… 黛玉本以为此事到此，已经掀过去了，没想法书往后翻几页，就开始出现各种古古怪怪的画，一下子把阿杨的身份卖了个彻底。陶蓁才看到那比例画风都放荡不羁的拿剑的小人，就猜透了一切，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也不说其他，就见刚刚还故作坦然的娘子雪白的耳朵忽然就泛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