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前的一个夏日,江进酒让青檀去一座古墓里,替他取回先祖的东西。 那是一个人烟罕至的深山老林,古墓依山而建,入口藏在溶洞之中。山顶雪水汇入溶洞,再从另一侧穿出,贴着山壁飞流直下,汇入一个深不可测的巨潭。 时值盛夏,溶洞边却毫无酷热之气,山风卷着水气,站在水边不过片刻功夫,衣衫已经潮了。 江进酒回过头提起袍子,慢慢蹲下来,看着青檀。小孩子的眼睛澄澈明亮而天真,眸中盛满了对他的信任和依赖,这样的目光会让人心软,生出恻隐之心。 他沉默半晌,方才出声:“你怕吗?” 青檀目光从他肩头越过去,看向溶洞的入口。滔滔水浪溅起白烟,愈发显得内里幽暗叵测,仿佛怪兽张开巨口,将湍急汹涌水流吸入腹中。 被江进酒买下之前,她在杂耍班主邓瘸子手下练了三年的高杆船技。船在河中行、杆在船上立、人在杆上翻,日复一日的苦练,落水是家常便饭。这里的水,不过是比河水江水更湍急一些罢了。 她说不怕。 “墓里有尸骨,你怕么?” “死人有什么可怕的,活人才可怕呢。”世人谈鬼色变,青檀没见过鬼,也没有被鬼欺负,倒是受过活人的虐待毒打。 这句话乍一听很好笑,江进酒却丝毫也笑不出来,她说的没错。 他从怀中取出一张图,指给她看,“这墓室设计精妙,有前后两道墓门。入口原有毒箭暗器,如今机关已被炸裂,你可直接从石缝进入墓室。穿过墓室和甬道,出口这里有一道挡门石,破解机关,便能移开挡门石,离开墓室。” 青檀点头应好。 “倘若你破解不了挡门石的机关,只能用武力硬破。” “如何硬破?” 江进酒拿出一个系着红绳的小葫芦,“这里有颗神力丹,能催生潜能,提升内力。服用之后,推开千斤巨石,不在话下。” “那我现在就吃。” “不是现在。”江进酒神色一肃,将葫芦牢牢握在掌心。“我给你备了干粮。若七日后,你还是破解不了挡门石的机关,那时再服用神力丹。” 要在那个黑漆漆的墓室里待七天……青檀有些抗拒,不解道:“我为何不能马上就吃,尽快拿了东西出来?” 江进酒默了片刻,“因为这颗神力丹很贵,几乎让我倾家荡产,所以你最好带回来,让我卖掉换钱。” 这是一个不穷,但却抠门的男人。青檀把小葫芦绑在手腕上,系紧袖口。 江进酒将一个用油布密封好的包袱紧紧捆在青檀的背上,交代道:“包袱有一套干衣,还有火烛,吃食,伤药,你进了墓室,先换下湿衣服,以免受凉生病。” 青檀应了声好,提着铁钩下了水。两年来,江进酒不仅对她关怀备至,还教她武功,替他进古墓拿个东西当然义不容辞。 水流远比表面看起来更加湍急凶猛,一入水便仿佛有一股巨大的吸力裹挟着她。她虽水性绝佳,也几次险些溺沉。溶洞中段,水流稍缓。右侧石壁上,果然有一道被炸开的山缝,十分醒目,就在一块凸起的崖壁上。 青檀甩出铁钩勾住山崖,然后抓住绳丝,爬了上去。缝隙极小,只容得下身体消瘦之人。 青檀轻而易举的钻了进去。洞中幽暗死寂,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像是她以前在杂耍班里睡的被褥,有一股难以表述的霉气。 她解下身上的包袱,用骨笛划开了包袱的一角,先摸到火折子,然后又从中取了一根火烛点燃,插到岩缝里。 换好干衣,她取下火烛,四下张望,想找个东西摊开晾着湿衣服。朦胧之中,靠墙的地方好像有个木架,她举着火烛走近,发现那根本不是木架,而是一具尸骨! 青檀纵使胆子大,也只是个孩童,不敢多看,转身就往里走。除了那一具完整的尸骨,沿路还有七零八落,零零碎碎的骸骨。古墓里空空荡荡,没有棺椁,也没有陪葬品,不知为何有那么多尸骨。 青檀一手提着包袱,一手举着火烛,飞快走向墓室的出口。通往出口的甬道很长,越走越窄,眼看就到尽头,又出现一具骸骨,骨骼和头骨都很小,显然是个孩子。再往前走到挡门石前,地上还躺着一个死人。 看来刚死不久,衣服和身体都未腐烂。而且他的身边还有个包袱,和青檀的包袱几乎一样。 火烛映出一张小少年的脸,面目栩栩如生,是个光头。貌似是个和尚,可身上穿的并非僧袍。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衣服,既不是粗布也不是绫罗绸缎,通体都是深褐色,紧紧贴在身上。 她胆子大,好奇之下还摸了摸,触手极为光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