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目光中闪过了一缕讥诮的笑意,又抱着膝盖往这槛车的角落里缩了缩。
以他看来,袁绍哪里会有什么懊悔的情绪,只怕他此刻只有愤怒而已。
愤怒于陈宫张邈等人的计划为何会提前一步泄露给了曹操知晓,以至于给了曹操和郭嘉将他联手坑害入局的机会;愤怒于那些兖州世家居然如此无能,不能在与张超臧洪的合兵中对着曹操的队伍发起足够有效的进攻;更愤怒于,曹操为何不能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在发觉他袁绍亲自来到兖州境内的时候,选择交出执掌兖州的权柄,而是要做出这样有效的反击。
他希望人人都能听从于他的安排,誓死效忠于他,也看在汝南袁氏如今只剩下了他这么一个活跃在政治舞台上的继承人的份上,对他多有几分优待,却从未想过,这士为知己者死的前提,是做主公之人当真将下属当做知己啊!
这世间何来这样的明公,在下属已为他极力谋划出一条逃生之路的时候,不说来上一出生死与共的戏码了,居然直接将下属当做自己的垫脚石来践踏!
许攸一度觉得自己其实很懂袁绍,这才能在袁绍的麾下混得这般如鱼得水。
但当彼时袁绍将他拉拽下马,自己夺马而逃的那一刻,许攸可以确信,自己一点也不懂袁绍。
最不懂的,就是他居然可以有这等冷情刻薄的心肠。
再一对比他随后听闻的兖州真实战况里曹操和下属的相互成就,对比此前便听闻的徐州之战里刘备从未放弃过张飞的救援举动,对比已然过世的孙策那副阔达听受的性情,便觉袁绍能有今日地位,实在是和这当今时代里对世家名门子弟的拥趸分不开关系!
也不必说去和乔琰相比了。
她此刻已为大雍之天子,哪里还跟袁绍是处在同一个水平线上的。
许攸想到这里,不由有些恍惚。
他好像隐约知道,乔琰为何要广开民智,对世家做出一番潜在打压的举动了。
那绝不只是因为她要让世家之中有些依然陈陋的“女子不可为帝王”的声音,再不能以一种理直气壮的方式出现在她的面前。
也不是因为她要对跟随她南征北讨的下属做出一番回应,让他们能压过世家处在更高的位置上。
而是因为,她要试图杜绝这等三公代代相传,世家填塞朝堂的现状,让如袁绍这般的傲慢薄情之人再不能以大汉末年的情形,跻身在那样一个高位上。
头顶的日光因春日的渐盛,已有了几分温度,许攸坐在这等并没有遮盖的槛车中,甚至觉得它有点刺眼。
但当他想明白了他之前的谬误之后,他又忽觉这日光顺眼了些,甚至将他以名士身份落到今日地步的寒心都给驱散开来了几分。
也便是在此时,他忽然听到后方距离他不算太远的囚车中闹出了点动静来。
许攸回头朝着声音发出方向看去,就见那囚车之中的囚徒似乎是无法忍受自己居然会落到这个地步,在此时发起了疯来。
当听清楚对方在说着什么后,饶是许攸之前并不认识对方,现在也得分辨出对方身份了。
只因那人一把攥住了槛车的栏杆,厉声问道:“你们到底知不知道我是什么人,若按照辈分算,你们那位陛下还该当称我为族叔。我乃是大雍天子的皇叔!你们怎敢以这等方式对我!”
许攸:“……”
这位真是好能往自己的脸上贴金!
见过厚颜无耻的,但当真没见过能厚颜无耻到这个地步的!
那不是梁国乔氏之人又是谁?
平丘城下,梁国乔氏子弟里也有罹难送命的,剩下了那些腿脚不便、不易参与到交战之中的,便随同郭嘉对兖州境内做出人员清算,同样被扣押了起来。
在众人汇聚于东平寿张的时候,梁国乔氏的无知还没有这么明显,可在眼下这等单独将他们拎出来看的时候,他们的种种举措便着实称得上是蠢钝不堪。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在意图巴结上袁绍的时候,好像一点都想不起来,他们还有那样一门靠谱且权势极高的亲戚,在计划失败的时候,又毫无一点廉耻之心地将这门亲戚关系给重新提了起来,意图从中得到一道保全性命的圣旨。
个中反复,简直是愚笨到了极点。
倘若许攸是乔琰的话,只怕恨不得这些人彻底消失在他的面前。
哪里会让他们之中的某些人还在这里叫嚣道:“没听明白我的话吗?我是陛下的亲戚,以这等方式侮辱于我,便是在侮辱陛下的……”
“你闭嘴吧你!”不知道是从哪里砸过来了一块菜叶,因这梁国乔氏之人正在张牙舞爪,竟恰恰好好地塞到了他的嘴里,“谁不知道陛下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单独分宗立户出去了,何来你们这种磕碜亲戚。”
“不错,”当即有人响应道,“你等既然以这等方式被扣押着,那就是已经触犯了律法,该当依照法令处置才对,扯着陛下做什么?”
“谁说不是呢,要是当真有心的话,既已身在兖州地界上,本该为陛下排忧解难,以图早日将此地给收复回去,他们倒好,看样子是参与到邺城朝廷收回兖州主导权的行动里去了。”
到了这等性命攸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