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意透过欲落的窗台,照亮屋内尚在沉默中的三人。 “据我所知。”蒋离看着默声抹泪的芳姨,开口打破沉默,“辛城主是江南人。” 如果芳姨所言属实,那渔阳村与曦城瘟疫一事恐怕脱不开关系。 芳姨再次看了眼垂眸不语的曲淮礼,唇瓣开开合合. 两人刚踏进村子的时候她就看见了,但因着曲淮礼身上一看就昂贵的衣服面料,心里怕是上面来的官家人,就没敢出来。 高位者无情又冷漠,她怕自己的冒失反而害了谦儿。 但孩子的安危大过了芳姨对此的恐惧,她一忍再忍,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 “他是在江南长大。”芳姨看向蒋离,似是认为眼前的少女更好说话一些,“但是在渔阳村出生的。” 蒋离眉间微皱,这番话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一些世家的混乱腌臜。 “既是渔阳村出生,最后又为何送至江南?”曲淮礼不知从哪摸出了一把扇子,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 芳姨以为事情有转机,便松了口气,她捏紧手中的红果,才将一些旧事娓娓道来: “谦儿本性张,那会刚出生没多久,我男人就滚下山死了,我们家常以打猎为生,他一走,家里剩下的东西更本就养不活我们娘俩……” —— 又是一个饥寒交迫的冬天,芳姨看着自家比同龄人要瘦小一圈的儿子,狠下心做了决定。 她捏紧丈夫留下的大叉,踩着微亮的天光就要上山打猎。 寒夜刺骨,凉风不经意就透过缝隙渗入并不密实的小屋中。 瘦小的男孩被风冷醒,又听见了闭门的动静,他甚至来不及穿好草鞋,连忙爬起来光着脚就往外冲。 “娘!” 身后响起稚童慌张的声音,芳姨看着风雪中哭着跑来的稚童,连忙丢下手里的叉子将小张谦紧紧抱在怀里。 “怎么出来了?外面多冷啊,别害着病了。” 小张谦苍白的脸上挂着泪珠,他伸手摸着芳姨冻红的脸颊,抽抽嗒嗒地回答: “娘不要去山上了,村长他们都说山里危险,去了就回不来了……” 又小又瘦弱的孩子此时不知哪来的力气,攥着她无论如何都不肯松手。 芳姨忍着心头的难受,也是怕风雪无情伤了他的身子,最后还是带着他重新回到了屋子里。 原本想着第二天风雪稍停之后再上山看看,但没想到一大早起来就发现身边的小张谦没了踪影。 小张谦是芳姨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浮木,要是有个闪失她也不会独活在世上。 但她跑遍了整个村子都没找到小张谦,最后在上山前被村长叫住,才得知小张谦的踪迹。 “你怎么不好好看着孩子啊?”老村长叹了口气,“今天外头来了个商队,说是捡到了一个倒在路上的小孩,我一看,这不就是你家的张谦吗。” 芳姨一听,连忙跟着老村长去了村口。 今日的村口好生热闹,里外围了好些人,都是来看看传闻中有钱的外来人的。 毕竟渔阳村地势偏僻,往前一些又是曦城,所以很少有外来人来这停驻,更别说一看就非富即贵的过路人了。 芳姨好不容易挤进人群中,看见脸色苍白的小张谦木楞楞地坐在马车上,忍着泪放声大喊:“谦儿!” 听见娘亲的声音,小张谦空洞的眼神里瞬间亮了道光,他撑着身体就要往马车上跳下去。 “娘!” 芳姨接住冲过来的瘦小身体,转身正要离开的时候被一旁的家仆拦了下来。 “请等一下。”身后响起一道威严又不容置疑的男声。 芳姨心中惶恐,她紧紧抱着怀里的宝贝,颤颤巍巍地转过身,看着从马车上下来的浓眉留着短胡的中年人。 这人的眼神浑浊,将目光落在人身上的时候带着沉沉的压迫,像是酝酿着莫名的算计。 他看了芳姨好一会才道: “做个交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