咽道:“何苦至此。” “不苦。”白褚易强打精神,竭力扯了扯嘴角,“即便是死,也要死得其所。”他从不后悔。 “呸呸呸。”裴苏严厉地瞪了他一眼,“我守了你三千年,不是为了让你上处刑台说这种不吉利的话的。” “是是是,裴兄教训的极是。” “你也真是的,两个将死之人,死便死了,何必再将自己搭上。”裴苏自顾自地说着,“不过也该怪那天杀的帝君,你说说,你好歹是他亲儿子,血脉相连,他怎么能狠心将你折磨成这样。莫非你又顶撞他,跟他对着干了?还是你的兄长们又煽风点火,存心找你的不痛快?” “我只是不想让无辜之人平白背负罪责。就算是自愿顶罪,留下的恶名堵不住悠悠之口,他们的亲朋好友当如何自处。”每说一个字,四肢百骸便疼得厉害,白褚易深吸了一口气才接着说道:“我与帝君之间,所谓父子,不外是虚名而已。说我顶撞,其实不过是同他讲道理罢了,但是你也清楚,他就不曾讲过道理。至于兄长们,有几个是说了些难听话,但我不想与他们理会。” 听了这些,裴苏气不打一处来,“不然我们反了吧,拆了皇城的招牌,踏平紫清殿。” 反?白褚易将裴苏的话在心里反复过了几遍,沉声道:“即便他如此待我,我也从未想过与他兵戈相向。” 嘴上说着父子虚名,说到底你心中还是不忍......裴苏无声叹了口气,“算了,那些暂且不提。” 裴苏又仔细瞧了瞧他身上的伤,不禁冷嘶了一声,“你这才一天,就这么不成人样了,还想逞强多久?” “不是逞强,是坚守。”白褚易义正言辞地说道:“尽管我不清楚将来会是如何,但是起码在此刻,我无错也无悔,你若是想要劝我服软认罪的话,还是趁早打消念头。” “这世上哪有人劝得住白少君。”裴苏调侃了他一句,摸了摸下巴,略一思索道:“既然你心意已决,我是想说,要不我来陪陪你?每天一个人受刑多没意思,多我一个,每天还有个人可以聊天,就算死了黄泉路上好歹还有个伴儿。” “你在说什么胡话!”白褚易急怒攻心,差点吐出一口血来。 “逗你的。”裴苏含笑说道:“就像你曾经跟我说的那样,这世间还有很多在意你的人,还有大好的河山待我们阅览,我只是想告诉你,保重身体。” “还有,我们是兄弟,你别老想着什么事都自己扛。将心比心,你不能眼睁睁看我受苦,我自然也不能眼睁睁看你受苦。等会儿我就先回去跟我家老爷子商量一下,然后再去拜见一下帝君,要是实在没法子了,我便去寻一口上好的棺材,将来把你埋南山上,每年抽空再给你烧点纸钱。” 裴苏絮絮叨叨说了一堆,见没有回应,才发现白褚易已然昏睡过去。他身上的伤口相继崩裂,手臂上的肌肤开始溃烂。 不论成败,总得赌上一把......裴苏咬了咬牙,冲破帝君禁制倾力为白褚易疗伤。奈何,帝君之力实在过于强势,不断瓦解他的力量并迅速反噬,要不是及时收力,恐怕不光救人不成,就连他这条命也得撂在这了。 “小白,坚持住,我一定会想到办法救你。”裴苏握拳,指甲紧紧嵌进肉里还浑然不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再次涌上心头,让他本能地开始厌恶自己。 裴苏离开后不久,天突然下起雨来。 暴雨倾盆而泻,雨点像钢针一样迅猛地砸落下来,刺得人肌体生疼。 不出所料,这般大的场面定是帝君的手笔。风刮的厉害,雨也下的厉害,噼噼啪啪地打在身上,疼痛直接加剧了数倍。白褚易心里只想笑,头一次被帝君重视的感觉,竟然是这般滋味。 “我没错!”白褚易大喊了一声,赌气似的将身体翻转过来,由侧身转为直面,任由风雨抽打,“是你错了。” “反正你又不只我一个儿子,打死我一个,还有好几个呢。” “他们犯错,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们笑我没母亲教养,你就由着他们说。” “他们说那场仗有我没我,最后都能赢。” “他们......” 身体忽冷忽热,剧烈的不适感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头脑混沌一片,许多话没有经过思考就脱口而出,白褚易自言自语地说了一会儿,忽然一角天青色的伞檐遮住了他的视线,挡住了他头顶如注的雨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