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先生今日中午吃的是火锅,江寒刚从北边回来,那小嘴一路上巴拉巴拉的不带停的,张先生边听边自问,是我之前不让她说话了嘛? 她还叫上了张钰这个刚上任的女使,说她脾气太臭,被孤立了,干脆让她来跟咱干活得了。 张先生答应了。 三个人在平日里休憩的小闺房里,围着铜火锅,热气腾腾看不清彼此的脸。 终是江寒自觉理亏示弱,“唉,是我手抖放了这么多辣子,下次赔你俩吃碗椰子冻,”随后又吐槽说“不过,这张老板真是赚够了钱,夏日的冰现在卖的倒是不输半分,铜锅也是一个一个的造,说是直接送锅上门,给个跑腿费就成,干的这么狠,也是不带怕的,还有,我去了这么久,能拿到几成月俸?” 张先生是被辣到了,没好气说话的“有一成就不错了” 江寒抽出袖里塞的白帆布,擦了嘴,撸两把鼻,一见龌龊景象,皱了眉头,拿干净那面收了,放在桌子一旁。 说道“唉,我还想冬日里办置身好衣料呢,这回是别想了,唉,这裁缝铺也是赚够了钱的,我是穷的叮当响的,咱这俸禄是不是少了些,是要逼着人去做生意的” 张先生充耳不闻,问张钰,“你是能吃辣的” “能”,张钰是足够简单的,冷面冷语,做人做事随意,但也足够稳重,也不怕招惹是非,是不错的,张先生有了自己的考量。 一旁的江寒又开始自顾自说道“你知道那傅萍是谁吗?,就之前请咱去下馆子那位,最后只有你去了,”说到这,江寒笑了“我这次回家,家里大人是快被气糊涂了,见到我都有好脸色了,说是她那女儿跟男人跑了,亲自出门找,没声响,回到家里躺到了现在,没脸出门见人,我一看画像,说我见过呀,她送了我一块上好的芙蓉玉,” 江寒看见了什么,叫“呀,把你手里那块百叶放下,”随后语气放低“放到我碗里,” 她使着小手,将碗沿着桌面挪到张先生那头,“你多给我夹点,我老是夹不到” 张先生“噢” 江寒抬手将不短的刘海顺到耳后,又开始说了“这回正好,逢天子诞日,万方来朝,这回是要亲自来的,又要热闹喽,不是极北都开始动了嘛,那群野蛮人也是要来的,到时候好了,热热闹闹,还能看群架,” 堆满了食物的碗,张先生使手将其推回了对头。 对面又传来了江寒的声音,她微微一笑,平日里懒得说的话倒是借她的口抖搂了个干净,她是心里温暖,这些絮絮叨叨的家常,除了她自己会说,也就江寒会陪着她讲了,讲完之后了,倒没留下什么,最多是提醒,身边还有个人在。 “可是再怎么热闹,也比不过以前啊,我是怀恋的,来之前,找了宫二,随他入了过去的梦,万千繁华皆作茧,还算欣喜的,是我看见了你,你当时闯了泼天的祸,被你兄长给请上了南山,我跟着你上去,看你进了一洞帘后,就被挡住了脚,是半分都上不了前,我当时,直觉浑身卸了劲,瘫坐在地上被宫二给拖走了。” “那山上不知道留存的是谁的力道,在梦里都如此深厚,若是此人出世,该不是如此了,真想见上一面”江寒是自惭见愧的,情绪是突然的,也不理解怎么来的愧意。接着不再说了,再不干饭,没得吃了,书桌上还有一堆山等着她去誊抄呢。 良久,对面的张先生传来轻飘飘一句话,“我还想见呢,做梦都梦不到一次” 张先生真不知道如何去说这份感受,她眼睛上了一刹那湿热,随着胸腔处弥漫开来的东西,一起来了,有一丝痛心,包裹着的是无孔不入的悲意和怀念,很快的,很快的来了,也很快的走了,事后,她再怎么去抓那份思念,却连悲伤都抓不到了,是空的,平静的,就是什么都没有来过,是平安的。 她很清楚,这一份平安,是这位昔年的老师所带来的,倒也不是什么都没留下。 突然间,就想到一句话,是我,赋予他人的感情,于是,我成了人。是我,赋予了自己人的感情,于是,他也成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