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他看此处样样精秀,与北地大不相同,山也秀,水也秀,道旁拾把草,都觉秀润可人,宗垣将草递到鼻尖轻嗅,发觉里面汪着股泉眼。 虞山一路陪他,吃完了两手的蜜糖烤山芋,吃完后实在无聊,他大概从未遇见过宗垣这般多愁善感的男子,如何抓着把草,也要时不时忘情感怀。 他为了让兄弟感受到些许真切的关怀,便凑过去与之勾肩搭背,想尽量显得彼此亲密些。“可是想家了?”宗垣摇摇头。虞山揉揉鼻子,顺便堵住了已至嘴边的一大箩筐安慰之言。 虞山恍然大悟道:“那便是想人?” 宗垣失笑:“没有。” “骗人,你这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好如刚丢了钱。” “没功夫骗你。” 虞山倏地松开手,闷头闷脑地往前走,愈走愈快。 宗垣身后喊他,虞山刻意板住脸,脚下生了轮子一般奔跑地虎虎生风,宗垣几蹦追上他,也是勾肩搭背,嘿嘿笑着:“腿脚当真不错。” 虞山哼笑道:“是。话说……其实你不曾失忆,对吗?良山也这么想,他眼睛最毒。” 宗垣垂眸一笑:“虞兄,我满脑子想的,都是漠北的恶风砺石,被那儿的风沙吹久了,都忘了还有这么可爱的小玩意儿,好像就在昨夜,我还吃了一嘴沙子。” 虞山吃了一惊:“你如何打那儿来?这样山高水远的。” “行军打仗。”宗垣望着远方墨点染晕似的连绵山峦,唇边抿起一抹笑,“看来我乃命大之人,捡回的半条小命,一路归家一路养,然后到了这儿,你瞧,这不又全须全尾的了。”他把手中的青草塞进嘴里,香喷喷地嚼了起来。 “宗垣,那便不必多说了。”虞山正了脸色,后又叹道,“我也当过兵士,时隔多年,想来依旧胆寒呐。” 宗垣看他这发自肺腑的胆寒之貌,禁不住大笑道:“放心放心,如今这天下太平,你大可放下心来安生过日子。” “唉,虞兄,问你一问,咱这儿最漂亮的姑娘,是哪个?”宗垣突然压低声音问道,虞山诧异一瞧,悄悄红了耳根,宗垣瞧他这模样,煞是可爱。 巷道的乌金楼宇,有满楼红袖招。 虞山走得生猛,没想到生猛的挺有方向。 宗垣自认见多识广,走到这空气都浸了香的地界儿,也是心头一乐,叹为观止。 天光已暗,满市灯笼渐次明亮,白日空荡荡的寂静街巷,一时人声鼎沸,欢声笑语,衣衫碰撞灯火。人多时却逮住了疯得不见人影的良山,算是殊途同归。良山对此地最熟,知道哪楼最是艳绝,哪楼温雅万方,哪楼玲珑剔透,只可惜身上没了银钱,进不得堂院,只能在这巷口与楼上执扇的姑娘说几句俏皮话,倒不很惹姑娘们厌烦,没有遭受驱逐。 “话说,你们未觉不妥吗?”良山挑了处晒得着月光的茶座,咂着一文管够的茶水,悠哉悠哉,“你我这安闲乡中白菜十年不涨,良马七钱两匹,这是多么…淳朴民风,越锦姑娘,你再瞧瞧你们,日日起价,我这连门槛都踏不进去了,上回遇见福宁,她愣是没认出我。”楼上很是笑了一通,传着话帮他找福宁,不一会儿来了位懒怠美人,妆未梳好,发未簪齐,半露香肩,果然探出身子寻人:“我是不小心怠慢了哪位尊客啊?” 良山朝他探出头,颇为不满地拿指头戳自己脑门。 “呦,这来的是谁家公子。”福宁睁大了凤眼,躲在团扇之下含羞一笑,左右姐妹皆来张望,亦是见到了那玉面清骨的少年。 “这可是冤枉妾身了,妾身定是未曾见过公子,若是有那一面之缘,念念不忘才当是,又怎么会认不出瞧不见。” 良山一口茶喷到了方才赶来的二人身上,楼上的花团锦簇这便一下子热烈起来。 良山一把扯过虞山:“瞧见没有,你说这像话吗!” 宗垣朝美人施了礼,随即在茶肆捡了座坐下,面不改色,楼上美人早不提银钱,专邀宗垣入园。 虞山叹息道:“越姑娘,怎么你也……” 越锦随着姑娘们笑问他:“原来是你家新来的客人,何不带他上来坐坐,认个亲,上好的山茶已备下了,歌舞新奇。” 良山扭头便走,毫不留恋,销金窟,任谁削尖了脑袋钻,他偏不钻,虞山闷着一张脸,随着他,只留下坚毅的背影,也走得十分决绝。 回程中,天降大雨。 二人躲在途中废弃小庙,雨雾遮蔽了路口,林雾相缠,只怕不是好走的,虞山左等右等,看不见一人踪影,总有担忧,他望着檐下急骤的风雨,嘀咕道:“宗垣初来乍到,许是找不回来了。” 良山充耳不闻,于神像前继续低眉打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