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婉、王戬和夜娘一起下楼时,楼下已经热热闹闹地喝成一片。阿金跟大家解释绑了各位是场误会,又自罚了三坛烈酒。 那些雁门关的兵士自来豪爽敞亮,见阿金眼睛不带眨一下一口气连喝三坛酒,平日里又对这家客栈的情形了解一二,知晓这家客栈并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因而也就按下暂不计较被绑之事。 这时见刘婉、王戬和夜娘一同下来,阿金跟众人笑着道,“你们看,我没骗大家吧,咱们掌柜的在单独招待刘娘子和王郎君呢。” 到了楼下,风叔将龙雀刀还给了刘婉,想来是阿金一行人不敢亲自交给她,才转托给风叔的。 刘婉收好龙雀,同王戬一同坐下,招呼众人继续喝酒吃菜。夜娘脸上再度恢复平静从容,还是那个刚强风情的女掌柜,跟着也到众人中间去敬酒。 大家推杯换盏好不尽兴,王戬看起来文弱,酒量却是厉害,别人敬酒来者不拒,一碗接一碗面不改色。而刘婉整日里咋咋呼呼,没喝几口就显露醉态。王戬只好找了个借口,要把她扶回房间。 待走到楼梯口,王戬看了眼楼梯布局,却扶着她朝楼顶上走。 刘婉有些发懵,“要去哪儿?” 王戬,“带你去看塞外的月亮。” 楼顶上都是客栈晾晒的肉干和香料,两人找了一块空地坐下。旷野无边,渺无人烟,头顶星河泻影,泼洒出漫天璀璨星斗。中天皓月盈盈,如玉盘当空,清辉泠泠。二人置身天地间,天地万物都好似独属于二人。 刘婉见王戬盯着月亮出神,想到他今日说自己无家可归,不知将来归宿在何处,心中触动,问道,“你听了刘乌狼那人渣对夜娘所做的事,似乎并不为之所动,好似早已知晓一般。” 王戬,“我只是猜到她可能与刘乌狼有纠葛,而发生在她身上的事,不过是个再俗气不过的故事,见怪不怪了,所以能淡然处之。” 刘婉,“见怪不怪?你对这种事见过很多么......” 王戬,“这世上幸福的人各有各的幸福,不幸的人却大都相似,人的背叛大抵差不多,亲情、爱情、友情都能抛却,究其原因都是为了利己。” 刘婉小心翼翼地问,“今日夜娘要我们拜堂成亲,你说要有父母之命。你对我的身世如此了解,但我从未听你提起过你的父母。你总说自己无家可归,可既然你父母都想让你回去继承家主之位了,总不会不管你吧。” 王戬看着漫天星斗,“有关于我家中之事,是该让你知道一些。”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五岁前,我们一家人还住在淮水北岸,东海之滨的一方小城内,那里水泽丰饶,寒暑宜人,物阜民丰,又远离中原。临海之地受战乱侵袭不频繁,生活相对安宁。我家中薄有几亩祖上留下来的田产,算不上大富大贵,但日子过得富足舒适。彼时我们一家,父亲的妻妾相处还算和睦,我们兄弟几人也十分要好。” “我嫡母族中有位堂兄,早年随梁国太*祖南下,从龙有功,在梁国做起了大官。一日,嫡母这位堂兄突然从南边而来,说我父亲乃是高门之后,如今南迁至梁国都城建康的家族后继无人,若父亲南下梁国,便可名正言顺地继承大族家业。” “这从天而降的富贵打破了小家的平静,父亲被鼓动,决心渡江南下一试。然而,嫡母却不愿我母亲带着我一同南下。只因我母亲更受父亲宠爱,而我与嫡母生得长兄又年纪相仿,嫡母担心父亲过江继承家族后,他们反而是为他人做嫁衣,终有一日这诺大的便宜会落在我的身上。” “于是嫡母和她那位堂兄便暗中买通杀手,欲待我们出发过江前,将我母亲与我拦在淮北。我记得那一日,我们全家抵达淮水北岸,船只和行李都已安排妥当,我们只需登舟渡过淮水抵达对岸的梁国,便有一方新的天地等待着我们。全家上下站在岸边,既激动、兴奋又忐忑。” “渡江的船只靠岸,父亲先上船,随后嫡母和长兄上了船,轮到我母亲带着我上船时,岸边突然涌来一群江湖刺客,袭向我母子俩。那时我舅父是父亲的管家,他忙指挥家中部曲竭力护住我母子。那帮刺客杀不了我们就阻止我们登舟,将我们围在岸上,无法靠近船只。” “船上之人又不停地催促父亲拔锚开船,嫡母那位堂兄便劝父亲,说定是有人知晓他要过江继承家主之位,特意来拦截,此番若不抓住时机过江,今后就再无机会。父亲看着我母子二人被困,犹豫不决,迁延许久,那人却不顾父亲阻拦,干脆直接下令起航。” “眼看着船只拔锚开始移动,我舅父顾不得许多,带着我母亲硬杀出一条血路来。彼时我被另一位家仆抱在手中,他一时没跟上舅父,被刺客拦在后头。母亲回头看我,起初不忍抛下我,可不知舅父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话,她随后扭头随舅父跳上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