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骠马四蹄矫健,一日千里,越过旷野,穿过伏牛山,就彻底进入魏国。 刘婉骑在马上,不时可见腐尸和白骨曝于荒野,她明白一切皆是石彪做的孽。婢女口中,二十年前‘白骨盈于野,千里无鸡鸣’的景象跃然于眼前。她心下激愤,更觉得石彪那厮该千刀万剐,死得一点都不冤。 刘婉不多做停留,绕过许昌城,直奔洛阳。第三日上午,官道上的行人和车马渐多,洛阳城古朴厚重的城墙映入眼帘。 进出城门的人络绎不绝,魏兵在城门口盘查可疑的陌生人,刘婉牵着马跟在人流后头,准备进城。 ***************************** “王郎君站在这里张望,是要出城吗?” 青衣儒生,“李队长你忙,我随便逛逛。” 被称李队长的人见青衣儒生在门口徘徊不定,“等人啊?” 还没等那位青衣儒生答话,李队长突然眼睛一亮,被人群中一位牵马人所吸引。 那人眉目俊美,身姿挺拔,气质超群。一身胡服骑马装,头发高束,似乎是位女娘故作儿郎打扮。不过这在魏国并不少见,胡人民风开放,对女娘没有汉人那么多规矩,所以常见女娘穿着行动便利的骑马装外出。 李队长忙撇下青衣儒生,走了上去,“这位女郎看着面生,请问打哪儿来,为何要进洛阳城?” 被拦下的正是刘婉,她当下并不多言,只是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来递给李队长。 李队长看了后顿时神情一变,和颜悦色道,“原来是‘密使’大人,多有得罪,这边请。” ********************** 洛阳城街巷笔直严整,屋舍高阔绵延,尚能依稀显露出一丝曾经的王者气象。然而,道路两旁瓦砾堆积,墙角荒草丛生,不少房屋经久失修,破烂歪斜。阔大的城池,失了从前稠密的人烟,街市上倒显出几分萧索。 稚子天真,不知城中旧事,在长街上嬉戏奔跑。刘婉牵着马时不时地避让,好几次险些被‘误伤’。恰巧一队魏军急冲冲地走过来,一小孩突然斜刺里冲出,一头撞上了领头之人。 “唉哟!狗杂碎,走路不长眼!”那人愤怒地一脚踹开小孩。 这一脚非同小可,小孩飞出老远,重重地摔在地上,顿时满嘴鲜血地哇哇大哭起来。 没曾想这一哭又惹怒了那人,他愤怒地挥鞭,“就你们这些汉人狗杂碎矫情,冲撞了老子,你倒先哭起来了,今天老子就让你哭个够!” 不远处的刘婉听了眉头不禁一皱。 正这时一妇人大叫着冲上前,抱住自己儿子,皮鞭啪地一响,狠狠地抽在了妇人的背上。接着她怀抱幼儿,伏跪着求饶,“请大人有大谅,民妇给您赔罪。民妇做小本买卖忙不过来,一不留神才让小孩冲撞了大人。小孩子不懂事,民妇一定带回去好好看管。” 那头领厌烦道,“没空管就让老子帮你管,看这狗杂碎以后还知不知好歹。”说着,手中的鞭子又是一扬。 妇人眼看鞭子过来,下意识地低头闭眼。然而未等到剧痛袭来,却听见周围的人惊呼,耳边传来那头领怒骂,“你是谁?好大的胆子,竟敢抢我的鞭子。” 妇人抬头一看,头领的鞭子脱手,被卷在一把长刀刀鞘上,举着刀的正是位眉目好看的胡服女娘。 刘婉嘴角一弯,皮笑肉不笑道,“大人何必这么大的火气,小孩子不懂事,大人就不要跟小孩子斤斤计较了。” 头领被当众抢了鞭子,又惊又怒。他在军中是出了名以一当十的勇士,自诩勇猛,而眼前的少女轻而易举地就将他手中的鞭子勾走了,令他大失颜面。 “哪儿来的杂碎,少管闲事。如今的汉人都这样蹬鼻子上脸了吗,难道不知道当今天下是我氐人做主,我想怎样就怎样,你能奈我何。” 头领一脸挑衅,当即拔出弯刀,他身后的魏兵也团团围了上来。大街上顿时剑拔弩张,行人见状,忙匆匆走开,生怕殃及池鱼。 就这副恃强凌弱的嘴脸,若是在襄阳城,刘婉早一刀削了这祸害。可理智告诉她,这里是魏国,何况她还有要事在身,实在不能让事情闹大。刘婉只好又将手伸向怀里,准备再掏出令牌来。 就在这时,一广袖青衣的儒生突然闪到刘婉身前,“都尉大人息怒,都是自己人,自己人,切莫伤了和气!” 都尉不满,“王郎君今日也想当出头鸟?” 刘婉看过去,这位王郎君刚才在城门口似乎见过一面。身量颀长,单薄清瘦,眉眼斯文,一身淡青色的广袖宽袍,倒有几分风流潇洒,只是总面含浅笑,带着一股狡黠的‘狐狸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