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她一人之力,想去阻止梁王的谋划,未免太过天真。 她需要有人相助。 而沈兰御,是她现下最好的选择。 她的话音很轻,沈兰御却听得分明。 他举杯的手顿了一顿,“殿下。”他抬起眼,眼眸中一片清凛,“我居朝堂,是臣子,你于宫阙,是皇嗣。不该妄议此事。” 他的目光落在晏亭梨的面上,不知是不是晏亭梨的错觉,竟觉出他的语气温和了几分。 “......至少,不该是和我。” 微雪掠入廊中,两三点霜色落在发间,晏亭梨声音温柔而坚定:“我知道。我只是觉得,沈相你,不是弄权之人。” 寂静片刻,沈兰御神色不动,将酒杯搁下。 未饮尽的温酿在杯中晃得清清。 “先帝偏爱梁王,只是陛下起势后,朝中臣子多有支附,梁王的母妃又身负谋害皇嗣的罪名,洗也洗不得。”沈兰御声音微低,还是缓缓同她说起。 “先帝护不住贵妃,也立不得梁王,又怕梁王被赶尽杀绝,只能于百官面前留下保梁王平安的遗诏。” 这桩往事,晏亭梨是知道的。 当今皇帝名晏辛,当年还是皇子,母家势力微弱,也不得先帝宠爱。 那时先帝最宠爱的,是长子梁王。 梁王是先帝出巡南地时偶遇的一平民女子所生。 据说那女子生得极美,同先帝相遇时,她正在为家中病重的母亲祈福,许愿以自身疾苦换得母亲平安康健。 先帝被其善心触动,又惊异于其美貌,那女子便一跃上了枝头,直到得封月贵妃。 可以说,后来先帝费力将那女子抬举到贵妃之位,她这一举善孝之名也为自己出了不少力。 梁王的母妃出身虽不显赫,他自己却是争气,文武兼备,没有辜负先帝一片苦心。 梁王得圣心,又无大错,原本人人都以为,他是板上钉钉的太子。 直到,还是皇子的晏辛迎娶了出身高门陈氏的陈尚微。 陈氏是清贵权门,陈尚微又是嫡女。 二人成婚后,陈家拼力为晏辛保驾,铲除阻碍,更是搜集到了月贵妃残害宫妃,谋害皇嗣的证据。 一举将梁王一党从云巅拉至泥潭。 其中艰辛,后人难述。 梁王最终还是没有死,先帝临死前的一封遗诏,保得他全身而退,封王出京。 如今晏辛已是天下至尊,却也渐渐变得同先帝一样。 先帝偏爱长子梁王,晏辛在起势前,从未得过那样的关怀。 他似是见到晏景和,便会想起年少时的自己。 于是他的心也偏向了晏景和。 直到如今,朝中各自支持太子和三皇子的臣子分立两党,泾渭分明。 许多人都在暗中猜想,这两位会不会如同从前的晏辛和梁王。 只有晏亭梨知道。 他们还没争出胜负结果,却被梁王破了宫门。 ...... 耳边沈兰御的声音还在缓缓流入耳中,“......梁王同陛下并无情谊,太子殿下和三殿下不同。” 他们之间,不会到那般地步。 晏亭梨点了点头。 她抬起眼,雪屑纷飞,模糊了晴光。 她的声音更轻了。 “谁当梁王,能得甘心呢。” 话落下的同时,沈兰御突然抬头,眸光一瞬便如青锋出鞘,冷然锐利。 他声音微沉,目光直直向来,“殿下。” 晏亭梨回看他,眸中一片澈然。 掩在袖中的手却无声无息地沁出湿意。 沈兰御沉默地看着她。 手指又不自觉地摩挲起那处旧疤。 许久,沈兰御渐松了眉目,“殿下,我终究是外人。奉命为你讲业,也并不是长久的事。” 他的手指搭在杯底,触到冷意如刺。 “殿下须得有防心。对谁都是。”他垂眉,依旧如寻常模样。 小间中一时寂静,谁都无话。 —— 沈兰御同她讲了诗文,直到日光渐渐不再明亮,才站起身来,提了告辞。 雪又停了,只在地上铺一层霜色,踏上去一声声闷响。 晏亭梨起身送他,随口问道:“沈相寻常都回府里用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