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亭梨今日跟着沈兰御学的是南疆宫史。 沈兰御教这些时,并不直讲旧事。 察言观色好似是他天生俱有的本事。 他会在过程中中点评、设问,牵着晏亭梨的思绪,不让她跑神。还会讲一些无伤大雅的趣事,引得晏亭梨更感兴趣。 他若是不做丞相,做学宫里教书的先生,也定然如鱼得水,最受学生喜爱。 晏亭梨这样想着,心下感慨了一番能者更有多能之处,便继续认真抄写辞赋。 她练字每日不落,多日下来也有了显著的进步。 照旧将抄写好的词赋递给沈兰御看时,晏亭梨同他道:“沈相,明日我想约好友去青梅园逛逛,可以休息一日吗?” 她站在他身前两三步外,说话时微抬了头,一双春杏般的眼眸清莹明亮,带了几分恳盼,尽显女儿家的娇憨。 被这样看着,任是谁都要心软些许。 沈兰御略展了眉,话里的无奈几乎听不出来。 “殿下多日勤勉,本也应当多休息两日。是臣不周了。” 晏亭梨心满意足地翘起唇角,闻言摇摇头,发钗的玉坠晃出清脆声响。 她的语气不免雀跃几分,声音清恬。 “论起来,沈相自然比我更累。我只需告明日的假便够了。” 沈兰御低眼去看那张辞赋,另一只敛在袖中的手摩挲着指上旧疤,触及温凉。 他的记忆里千事叠掩。 可他竟在那许多事忆中,拨出一纸尚未褪去颜色的春信。 那纸春信来自去年的春末。 沈兰御恍然想起,他早已见过她这般情态。 那是在一场旧俗宴会上。 彼时晏亭梨也是如此,她同晏景清说话,不知说了什么,眉眼也是这般期盼。 还要更为柔软。 晏景清只是很无奈地摇了摇头,又点头道了好。 晏亭梨便笑起来,一如方才得了他同意时的模样。 青绿色的繁锦铺陈满庭。 那一日的沈兰御隔着一方清湖,远远地望向彼岸,错落的湖石跃进他眼中,莹碧湖光粼粼折辉,映不入他眼中沉潭。 ...... 眼前少女正在整理书案,只待回宫。 他掌中素纸墨迹浓淡,淡香疏疏。 青年抬起袖中微凉的指,安静地将素纸皱起的边角抚平。 玉莲在他心间生出一片晴宁,窗外霜雪潇潇,未敢欺半分。 —— 赴约当日,晏亭梨坐上了前往青梅园的马车。 松香并一个宫卫同她一起。 宫卫名流英,是晏景清特地新拨来的,在卫队中是一等的身手。 这时候还是辰时,雪已歇了些时候。 青梅园是京中最大的梅园,原是太祖赐给陈老太傅的私园,但老太傅觉着独赏群梅难免辜负美景,便广开园门,任人入赏。 不过此处来的多是显贵官身,少有寻常人家。 晏亭梨递了约笺,苏越窈自然是乐于赴约的。 晏亭梨方下马车,便见有一辆青盖马车缓缓行来,苏越窈提裙下车,抬眼看见晏亭梨,瞬时便抿出一个笑来。 她走过来,晏亭梨便牵了她的手,阻下了她要行礼的动作。 “这几日晴雪,赏梅更雅,便约了你一同来。”晏亭梨微微笑,同她一起向梅园中走去。 梅园里有管事,也是陈家里出来的,特地出来相迎,颇为温和,“梅园东边去年新栽下的碎玉梅开得正好,小殿下同苏小姐可要去看一看?” 管事平日只负责梅园里的事务,若非至尊,是不必接待客人的。 只是这陈家梅园,便是皇后母家的陈。 晏亭梨虽是过养,但皇后膝下的公主也只有她一位,陈家人待她自然也和善。 陈家人称晏景清和晏亭梨同是殿下,为了区分,称呼晏亭梨便会多带一个小字。 听了管事的话,晏亭梨抿唇笑,“碎玉梅?那我们要去瞧一瞧。安叔,你忙你的便是,不必记挂我,我也不是头一回来了呀。有什么事,我再让人去寻你。” 安掌事道:“东苑备了茶水糕点,燃了炭火,随时可歇上一歇。那老奴就先去忙些杂务了。” 苏越窈侧过眼,便能看见牵着她的少女侧颜清美如琢,掌心触到的肌肤柔软细腻。 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