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赞沉吟片刻道:“这已不是我们能应对的了,何不向上求援?”
这自然是最简单的办法,可严嵩却不愿这么干。事情没办成,就急急回去求助,这岂非是说明他无能吗?
严嵩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谁给他们的底气,叫他们到这会儿还敢负隅顽抗的?”
徐赞道:“或许是仗着人多势众?”
严嵩道:“人多,还能多得过我们吗?仁兄至江南时日已久,可曾清查田赋……”
他一语未尽,就被徐赞打断,他摇头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严嵩何许人,闻弦歌而知雅意。他就知道,李越派人到地方上来,不但是只为治农,更是要梳理地方的事权和财权。可他的份量,明显不值当人家为他动用王牌,看来,还是只能靠自己了。
严嵩笑道:“仁兄放心,既如此,我另想办法就是。”
徐赞一惊,都这会儿了,还能有什么办法:“贤弟勿要冲动。”
严嵩一哂:“他们针锋相对,我何尝不能如法炮制呢?虽有风险,可为朝廷做事,即便是死,也是值得的。”
徐赞想了想到:“贤弟莫急,有些事不可说,可有些事还是做得的。”
二人商议一番后,严嵩径直来到陆完府上。陆完闻讯大吃一惊,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他打算避而不见,没曾想严嵩竟叫手下人闯了进去。
陆完又惊又怒,他总不能不顾体面和人打起来。二人最后在陆家大堂相见。陆完怒斥道:“严嵩,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严嵩冷笑道:“吃了熊心豹胆的,只怕另有其人。”
他道:“我今日来只想告诉中丞一句话。你以为,和你为难仅只我严嵩一人?封疆大吏虽然大,可大不过皇上,更大不过满朝文武。”
陆完只当他是恼羞成怒:“你自到了浙江,就一直在罗织罪名,本官不与你计较,你反而越来越张狂……”
严嵩毫不客气打断他:“你大可去弹劾试试。你以为,用那一纸合约,就能逼得朝廷收手不干了?
陆完说话滴水不漏:“什么合约?你莫来胡搅蛮缠。”
严嵩讥诮道:“中丞没听过也实属寻常,这看着是合约,不久后亦会成废文。”
他轻飘飘撂下一句话:“要是中丞不再是中丞,签得东西自然就是废纸,还怎么能作数?”
陆完一凛,他还没回过神来,严嵩就已然扬长而去。陆完望着他的背影,为他的威胁之意神湛骨寒。他们是挑软柿子捏,人家也准备枪打出头鸟。不管背后的谋算之人有多少,人家反正誓死要把他这个浙江巡抚拉下马!
陆完忍不住骂骂咧咧,下面逼他去和朝廷顶,朝廷逼他对下面施压,他明面上是朝廷大员,背地里却受尽夹板气。到头来,两边都来怪他,他能怎么办,他能怎么着!
没过多久,老家苏州就传来消息,言说族人犯事,得罪的那家人去找巡按告状去了,巡按大怒,要彻底清查,让他快想办法疏通疏通。
这民案不得落到三法司手里。那时,李越岂肯罢休。陆完只觉头昏脑胀,竟一下就倒了下去。王纳海等人闻讯忙来探望。陆完在病床上叫苦连天:“这差事办不得,办不得了啊。”
三人听罢始末,也觉艰难。潘鹏道;“中丞,不是下官说您,和严家签约的事,您随便找一家让他们去不就好了,何苦让衙门出面呢!”
陆完道:“朝廷命令禁止不经官府,私自通商,谁会来顶这个罪!”
陈震恨得咬牙切齿:“您不肯让他们顶这个罪,可他们却要送咱们去死。”
王纳海沉沉道:“按理说,主管通商的,理应是市舶司才对。”
潘鹏瞪大眼睛:“你是觉得,这市舶司太监比南京守备还要大?”
王纳海嚷道:“那总不能在这儿等死。他们都藏在水下,只有咱们是明面上的靶子。再说了,不一定要逼退严嵩,咱们和谈也是好的。他也不想来个鱼死网破吧。”
陆完犹豫道:“可这佛保可信吗?”
王纳海道:“回中丞,他已经买下了宅邸,否则下官也不敢在您面前出这个主意。”
这是他们惯有的贿赂手法,直接送东西太过惹眼,干脆实打实地卖。只不过这个价钱就得商量了,要是人对了,十个大钱就能买一所豪宅,要是人不对,就是千金也难拿下。因着佛保收了他们的贿赂,他们才想着,要不拜拜这个山头,说不定能有用。
佛保本来就是来唱红脸的,现如今鱼儿直接上了钩,他又岂会拒之门外。陆完一路行来,眼见茂树曲池、崇楼幽洞,处处有名葩奇木,时时有莺啼鸟啭,更觉人比人气死人。
佛保着一身蝉翼绸衫,懒洋洋地坐在摇椅上。陆完的态度格外谦卑,一上来了就送礼。他打开木匣,笑道:“这南边热得久,可离不开扇子啊。
佛保定睛一瞧,果然是好东西。最上头四把俱是象牙扇,扇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