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他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你怎么能将他拒之门外呢?”
方御史冷哼道:“为父早已说了,别说他如今只是四品佥都御史,就是他做了华盖殿大学士,为父也一样不会让他进门!你也给我管好嘴,要是在你娘那里泄露一星半点,仔细你的皮!”
语罢,他便拂袖而去,徒留方公子独自在书房中懊恼。晚间,方公子去见母亲。他也早已娶妻纳妾,膝下有了二子一女。他去时,方夫人正在逗孙子孙女。
屋里早已烧了两个大火盆,暖开了几盆水仙花,满室都是温香。方夫人坐在罗汉床上,媳妇陪坐一旁,孩子们在仆妇的看护下玩耍。
方夫人对着小男孩犹可,可对着小女孩,便又忍不住抹眼泪。她把胖乎乎的小丫头抱在膝上,抚摸着她的额头:“我越看素芝越像她姑母,也不知我的筠儿过得好不好。”
方少夫人笑道:“娘说笑了,素芝哪有妹妹的好福气,得嫁那样一个贵婿。”
方夫人却怅惘道:“李越是不错,可未免离咱们太远了,我倒宁愿她嫁一个寻常秀才,让我能去瞧瞧她,我这心里才算快活。”
方少夫人心中不以为然,若真嫁了寻常秀才,小姑子哪有如今的风光,娘也是想一出是一出。方夫人看出她的心思:“你如今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等到这丫头出阁时,你就知道我的苦了。”
说着,她便轻轻戳了素芝一下,小姑娘还以为祖母是在和自己玩闹,当即咯咯地笑出声来。方夫人看着孙女的笑脸,又是一声长叹。
方公子眼见母亲如此,哪里忍得住,他屏退了妻儿和下人,便和方夫人说了实话。方夫人两眼光芒四射,她紧紧拉住儿子:“你妹妹呢?你妹妹是不是跟着一块儿回来了!”
方公子为难道:“孩儿也不知。只是,即便妹妹回来了,又能如何,爹不会让她进门的。”
方夫人气得浑身发抖:“这个老东西,真真不知他的心肝是什么做得!”
她好一阵大骂后还余怒未消,方公子忙道:“母亲莫急,不如让儿子替母亲去看看。”
方夫人却一口否决:“不成,我一定要亲自去!他不是不让李越进门吗,那我出门,他总管不着了吧!”
母子二人商量过后,果然一前一后地出门,然后就在唐家门口汇合。可想而知,当月池在家门口瞧见了岳母和大舅子时的“惊喜”。方夫人一进门都顾不得和月池寒暄,就开始找贞筠。
月池暗叹一声,可怜天下父母心,她歉疚道:“岳母恕罪,此次是奉旨出京,长途跋涉,所以并未带上贞筠同行。”
骤闻此言,方夫人的精神与活力像被妖精瞬间吸走一般,她因喜悦而焕发的容光黯淡下来,微微蜷着背,就像一个迷路的老太太。她随即觉得自己这样太失礼了,于是强笑着慰问女婿,还拿出了丰厚的礼物。
月池觉得很心酸,此间许多母亲,竟只能通过讨好女婿来保障女儿的生活。她连连推辞:“您太见外了。贞筠虽然不能同来,但她让小婿给您捎了信,还带了礼……”
一语未尽,方夫人已经把信夺过去了。贞筠写了足足三十多页纸,大篇幅地描绘自己在京城的幸福生活,成为诰命夫人之后的荣耀,为得就是让母亲不要太挂念她。她还在文末写到:“我有心让相公送上厚礼,又恐父亲不收,还连累您和哥哥,所以只能赠以小而精的玩意儿,以表我的思念之情。”
她给方夫人送得是开过光的玉佛和伽南香的手串,给嫂子送得是金镶玉项圈,给兄长送得是玛瑙鼻烟壶,侄子侄女们则都是长命锁。
方夫人一时泪流满面,她对月池道:“老身的女儿性子如何,老身心中有数。姑爷,还请你给句实话,贞筠她过得真的还好吗?”
月池道:“您请放心,我虽不能让她事事无忧,但事无大小,我们都是一起应对。只要我在世一天,便决不会离弃她,即便我不在了,我也会为她做好打算。”
谁知,方夫人却连连摇头:“不必如此,不必如此。”
她显然不相信,一个男人会对一个女人做到这个地步,她只敢说:“只要姑爷不休掉她,给她一个儿子,就够了。”
月池在方夫人殷殷地目光中点了点头,送走了方夫人之后,她再住了些时日,就准备再次出发。而此时,她的密奏也传回了宫中。刘瑾暗道:“幸亏他机灵,既然沿途追踪不上,就让他们去苏州府守株待兔,果不其然,李越一头就撞了上来。接下来,是把他引到哪个藩王的封地里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