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我在不停地哭,蜷缩在草地里,把自己掩埋在土地下。我哭得仿佛泪腺都要被拧干了,直到有个人出现在我身边,将我轻轻拢入怀里。 我没有看清她的脸,因为我的眼睛哭得很疼,泪水模糊了我的视野,让我突然想起了很多上辈子的回忆。 我想起我的童年,小学的时候,我曾经望着高高的教学楼,心里想:六年级还有好久呀。然后转眼间,我就已经小学毕业,猝不及防地开始面对中考、高考。 我想起我的朋友们,国内的朋友,国外的朋友。亚洲人和欧洲人的长相差别还是比较大的,乌发黑眸,金发碧眼,但唯独有一点无比相同——他们都很爱我,给予了我比血脉至亲更多的爱。 【缈缈!】 【等你毕业了,我们一起跑的远远的,租一间房子,找一份工作,然后永远不结婚,好不好?】 【你答应了?缈缈你真好!】 熟悉的,混乱的语言在脑内不断重复,有时候是中文,有时候又是英语,我从中国跑到了地球另一端的新西兰,开始我的新生活。 我过得那么好,那么快乐,为什么要我重来一回体验我噩梦般的童年? 我渐渐地哭出声来了,我抓住拥抱我的那个人的手臂,质问她:“为什么……为什么塔菈·忒勒斯都能得到神明的注视,为什么那种对自己的孩子都能下死手的女人都可以拥有神之眼,而我却什么都没有?” 为什么她那么幸运,她有富裕的生活,哪怕不能学习也有机会去挖掘其他的爱好。有代表力量的神之眼,可以供她压榨价值的孩子,给她给予金钱的丈夫。 只要她想开一点,不要那么执着于学习,她完全可以拥有比我更快乐的生活。 可虚伪的塔菈·忒勒斯都能有这么好的一切,我却不行? 但拥抱住我女孩只是安静地拥抱着我,任我哭喊着发泄自己的情绪,等我渐渐没了力气才缓缓开口。 “神之眼不是由神明自主发放的哦。” 她的声音轻和,嗓音稚嫩,却又像一位长者一般成熟温和:“拥有强烈的愿望的人才有可能获得神之眼,你的母亲曾经有过一个足够热烈到将她的心脏都要燃尽的心愿,尽管多年过去,愿望逐步冷却冰封,但它依旧存在。” “斯黛尔,你有愿望吗?” 我愣住了,是啊,我有愿望吗? 从重生的那一刻起我似乎就没什么格外强烈的愿望,即便想要离开这个家,但也因为自身的年纪不敢轻举妄动。毕竟这个世界比上辈子的要更危险,我从前只需要好好赚钱就能活下来,可这个世界里能杀死我的因素却有很多。 神之眼、镀金旅团、魔物……塔菈·忒勒斯情绪失控的时候,四周陡然降下的寒意几乎要将我冻伤。 拥抱我的女孩温柔地亲吻了我的脸颊,她像对待一个婴儿一样小心地将我在草地中放平,轻声说道:“不要再为这些问题而哭泣了,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斯黛尔,孩子就是应该无畏前路才对。” 在我即将离开这个梦境的时候,我挣扎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握住了我不安颤动的指尖,轻声笑了:“你可以叫我纳西妲。” —— 我醒来的时候周围为了一圈的人。 我茫然地望着人群,意识到此刻出现在我面前的是我外公外婆一家子。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在家里,我妈没敢将我的情况告诉我爸,只匆匆忙忙叫来了娘家人照顾我。 她不停地流着眼泪,一句迭一句地说着:“妈妈真的不是故意的,妈妈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爸爸来回跑太辛苦了,这段时间你先在家休息,妈妈帮你给佩尔塞老师请假好不好?” 但我没有说话,我实在是没有力气回应她了。 可即便我不想再和我妈对话,我也没办法沉下脸来应对我的外公外婆。上辈子的我在最小的时候都是外公外婆带大的,在记忆都还模糊不清的时候,我偏偏记得外婆给我缝制的衣服,还有外公牵着我的手去田野摘菜的模样。 毛衣很暖,田地间金灿灿的,我因为调皮从矮墙上摔进地里的时候,是外公粗糙的大手将哇哇大哭的我一把抱进怀里的。 我张了张口,外婆赶紧凑了过来:“怎么了乖乖,想喝水吗?” 我艰难地坚持了很久,才嘶哑着嗓子用气音回道:“我……疼…。” 外婆的眼泪一下子掉下了,她比奶奶要年老好多,白发苍苍颤颤巍巍。也许她对我的好也是有原因的,是因为我爹的钱财,是因为我是她唯一的外孙女,可她真的对我很好,从来没有骂过我、苛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