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陶府 青何居 钱慧儿摸了摸头上的碧玉点玫瑰缀珠钗,又攥紧紫蓝色绣暗纹罗裉,心头暗喜,略挑高了下巴,果真听娘的话没错,一旦她入了陶府,表舅表姑为了颜面定然要好生招待于她。 她钱慧儿终是能挺直了腰板过舒坦日子了,胭脂水粉,绫罗绸缎,美味珍馐想要多少便有多少,且日后别说陶府碍于情分定会出一部分嫁妆,就是平日里她在陶府里赞下的私房就数目可观了。 柳桃那厮蠢笨的蹄子,若不是看她做事还算勤快的份上,早就发卖了她,什么有失颜面,寄人篱下,不合礼数,若是不入了陶府她能有这么好的东西享受吗? 再说了她哪里不如这些陶府姑娘们了,钱慧儿瞅了眼旁边的陶知玉,哼,字强差人意,脸也无甚出挑,还是个庶女,穿的竟比她一个嫡出的姑娘之前穿的还好,真是叫人心意难平。 “七妹妹好福气,虽是出身低了些,倒也能同大家一起习字刺绣,表姐好生羡慕。” 陶知玉心中一叹,她这个便宜表姐啊,真真是锱铢必较,不过有些事当让且让,有些事若是触及底线便不能一味避让,可千万不要想着来拿捏她这个软柿子哟。 “表姐不必羡慕,陶府书香世家,家教甚严,无论嫡庶,女工女德俱得上的了台面,又幸祖母父亲母亲皆公正慈爱,胸怀开阔,眼光长远,并未因知玉是庶出便有失偏颇,知玉甚为感激,勿敢辜负,学习尽孝,如今表姐也算是脱离苦海,若是真心感激陶府,想来不说承欢膝下,也定会多学习礼仪女规,仁孝友爱,矜持谦恭,竭力减轻父亲母亲的负担,担起陶府表姑娘的颜面,成为众姐姐妹妹们的好参照的!” 钱慧儿瞧着知玉小脸上的单纯真诚,一番引经据典,长篇大论的,却是拿不准这丫头是真心的还是在讽刺她,又不想叫人猜中她的无知,只得扯出笑容,故作大方友好。 “七妹妹所言甚是。” 听了此番对话的陶知珑不屑的撇撇嘴,眼里的厌恶鄙夷不加掩饰。 “七妹妹多言做甚,不是所有人都能听懂七妹妹你的话,明白你的苦心,不过是浪费口舌罢了,还是练字吧。” “你什么意思!” 钱慧儿声音又快又尖,随即似是才想起是在陶府,忙转了脸色。 “六妹妹莫不是看不起我钱家人微言轻,家财单薄?” 钱慧儿本还算清秀的面庞被刻意做作破坏。 大姐陶知仪身着月白绣金橘卷草亮纹广袖,下露莲粉色藕丝落纱裙,在丫鬟黛珠的伺候下,轻抿了口粉窑白瓷茶杯里的茶汤。 露出一截晧腕,在碧玺绞金丝镯子的映衬下愈发白皙,动作优雅无声,端庄矜贵,对两人的对话置若未闻,只垂下了蝶翼般的眼睑,唇畔似笑非笑。 果然身着灰蓝色直缀的黄先生拿着手中的戒尺,面目含威,吹胡子瞪眼的迈着步子过来。 “堂堂陶府嫡出姑娘和表姑娘,学着那等乡野粗妇,尖酸刻薄,多嘴饶舌,斤斤计较,成何体统,平日里我苦心教导的礼数闺则忘干净了吗,真是叫我黄某大失所望,果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钱慧儿和知珑见事态不妙,向来严格的黄先生竟动怒了,只好罢手,一个低下头满面委屈隐忍,一个强作镇定嘴角倔强。 陶知珑心中怒骂,哼,贪婪粗鄙的没脸胚子,和她母亲一模一样,只会给娘添堵,那副两面三刀的假面孔,和动不动就哭的法子和香姨娘如出一辙,更是令人作呕,我堂堂嫡出的姑娘怎会惧她一介破落俗物,想我让步休想。 黄先生勃然大怒,罚抄女则,两人愈发不愉,则是后事。 陶府 鹤芝堂 穿过六扇折叠泼墨山水乌木屏风,多宝阁上只稀疏摆着座两掌高的和田玉佛雕,并一青瓷高腰瓶插着两折枝月桂,壁挂古朴篆字石竹板,室内佛香缭绕。 知玉留了松香如芳在门外倒厦,自己随丫鬟暖春进了里屋,见大姐姐知仪正与祖母朱氏坐在铺着青墨万字不断头缎蒲团的黄梨炕上,紫檀木雕焚文四角包玉小几上摆着镂空香炉,并茶水点心,想是在说些体积话,便未多作打扰,只向祖母知仪扶了礼就自行去了侧室。 知仪瞧了眼珠帘后影影绰绰的小身板:“七妹妹到时懂事可人。” “是啊,茹娘远嫁,如今你也快及笄了,我年纪大了,愈发怕寂寞,知玉虽说出身确实低了些,倒也没有被养歪,瞧不见一点庶出的卑怯懦弱,狭窄心肠,却是干净敦厚,平日里来松鹤堂不饶舌不求什么赏赐,只送些抄的佛经练得字帖,并些小孩子玩意儿,甚是有趣,给我老婆子解解闷,是个好孩子。” 陶知玉坐在黄花梨篆字云纹翘头书案前,虽头上只配缀细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