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月明星稀,窗外一片寂静。 秦府竹园,书房里,空气里弥漫着紫金香炉燃烧的草木香和浓郁的油墨味。 朱红的蜡烛拖长了人影,透过红木澜窗望去,仍有一抹身影伏坐在精雕细刻的如意椅上,左手轻放在紫檀木雕刻的案桌边。 秦晏微眯着眼,手指轻点桌面,似在思索着什么。 紫檀木桌的右上角放着两封信。 左边的信封是空白页面,右边的信封只见秀娟的小篆写着四字“郎君亲启”。 他把两封信递给一旁不远处候着的周单,勾了勾嘴角:“你说,我选那边?“ 周单上前双手接过信纸,快速浏览起两封信件的内容。 秦宴饶有兴趣地欣赏着周单的神情。从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到看完以后的满脸错愕。 周单不敢置信道:“五年间,这么多人失踪,京都朝堂之上却毫无反应?” “京城早已不是原来的京城了。”秦宴嗤笑,后又眉头微蹙,双眼染上一股厌恶之色:“党派纷争愈演愈烈,诸多官员下场参与党派之争,已然忘记在其位、谋其职了。” 周单不解:“这封信直指林辅是这拐卖案的罪魁祸首,还列出诸多证据。可林辅言辞恳切,却说之前对此事一无所知,能信吗?” 秦宴起身,烛红色下身影越发拉长,幽暗的烛光衬的他的目色更加深沉:“有一只手,横跨刑部、户部及黑市之中,甚至在无形之间从京都伸至寒洲边境。朝堂之上,试问有几人能够做到?” 周单听闻,抬头直愣愣的瞧着秦晏。 “……” 秦晏眼角不自觉抽了抽:“你想死?” “……” 秦宴有些恨铁不成钢,循循诱导:“那你说,林辅一人,能做到吗?” “不能。”周单摇了摇头。 秦晏:“此事历经五年,却未被人发现,若不是误打误撞拐骗了宣抚使李元的表侄,不知还有多久才能被官方察觉。想必做事的人定极其小心,且位高权重。他林辅一个小小户部右侍郎岂能做到?” “京城内的高官,能在户部、刑部、黑市内都有眼线。幕后指使若想栽赃嫁祸,本王倒是不错的人选。” 周单剖白:“我当然是相信王爷的。” 秦晏无所谓的摇了摇头:“既然这状纸送上门来,我便接住。本王到要看看最后鹿死谁手。” …… 周单思考片刻:“那就是说林辅没有嫌疑了?” 秦晏无语:“或许他是协同作案,也或许是被人蒙蔽。现在还不可妄加定论。” 周单:“不如殿下现将此事,直接禀告圣上。殿下定能撇清嫌疑,还能直接解除与林府的婚约,免得惹火上身。“ 闻言,秦晏忽的回想起那天初见林青湘。 她说“将来的史书会见证一切”,那时未来仿佛真的在他眼前徐徐展开;又记起扶她起身时,她面如桃花,眼如繁星的模样。 他好像,对这婚事,没有那么反感了。 秦晏撇了一眼周单:“不必。现在林家的事尚未查清,证据不明,贸然禀告父皇,未免打草惊蛇。” 秦晏又道:“不过是个女儿家。娶了也无妨,无伤大雅,若婚事作废,反倒多生事端。” 况且,林青湘既然是他亲自选定的侧王妃,就算是今后林府有难,他既然选了她,也应护住她周全。 “一切如常,备婚吧。” 还有一天了。 —— 在一片寂静中,竹园书房里,红烛火光发出“滋、滋”燃烧的声音。 有一页信纸,随风慢慢化作灰烬。 —— 秦王殿下亲启: 在下乃户部右侍郎林辅,此信封借用小女名讳,实乃惭愧,还望殿下恕罪。 此番求见,并不是因小女婚事,而是因一件长达数年,官商勾结,欺上瞒下,使之无数妇孺孩童流离失所,无数家庭妻离子散的重大案件。 五年间,黑市商户以拐骗、强迫等手段,贩卖妇孺儿童数百人,刑部与户部之中,有罪臣以权谋私,相互接应。刑部负责管理衙门衙役草草结案,使百姓状告无门,户部则负责为被拐者改造户籍,涂擦文书偷天换日。经臣查证,五年间户部伪造户籍共有三百二十七人,其中妇女八十九人,孩童二百三十八人,女童有一百五十四人,男童有八十四人。 这些妇孺孩童从京都被运往拐卖至寒州边境,乡野苦寒之地,从此至世上消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