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就因为一封证据不详的密信,仅凭一面之词,沈母就被捕快抓了,原来是上头有人啊。 自古民不与官斗,葛大叔听完,心里凉了一截,这亏怕是只能暗自吃下了。 葛大叔心头酸楚,出了浑身的汗,他咬咬牙说:“奚丫头,这件事终归是我不对,不若每年我按照租金的双倍付给你们,外加对应的粮食?” 若是可以,葛大叔甚至愿意把自家的田地赔给沈家,但他家田地并不比沈家多多少,赔付之后他家就真的无法过活了。 沈奚停下了分析,直视葛大叔,语气异常认真严肃:“葛大叔,这不怪你,如你所言,你本是好心,造成这个结果你也预料不到。” 葛大叔深受感动,双手微微颤抖:“但我毕竟欺骗了你母亲,若是我说出那纸契有问题,她也不会按手印了。” “错的是欺辱他人的恶人,是仗势欺人的官差,他们从不反思自己的罪状,依旧高高在上、耀武扬威,深受迫害的受害者却在不停地谴责自己,这是个什么道理?” “手握权势的人可曾给过你选择的机会,这是什么世道?” 沈奚越说越激愤,心中像有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无可抑制的愤怒喷薄而出,是火山爆发,野兽嘶吼。 四周很安静,她的话语在回荡在这小小的空间里,透过身体穿进听者的心中。 沈妍完全被这番话震住了,她与沈奚接触不多,公堂那次是她们长大后第一次近距离相见。 那时,沈妍只是敬佩于她的冷静、口才和为自己争取的勇气。可如今,她才彻彻底底地感受到沈奚与她认识的所有人都不同。 她也终于理解了母亲的选择,从前她想着沈奚再好也是外人,阿爹与她们才是一家人。 她想不明白阿娘为何要帮着外人对付自家人,可如今她好像明白了,或许同阿娘说的一样,跟着沈奚,她能够拥有一个不同的将来。 一直沉默不语的扶渊目光转向了那个凛然激言的女子,她的脸激动得泛起微微红晕,眼神澄明却又犀利,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握着拳。 扶渊垂下眼,他心头一动,修长又指节分明的手指本闲适地扶着水碗,此刻蓦然收紧。 她不是在为自己愤怒,而是在为千千万万备受压迫之人愤怒。 葛大叔红了眼眶,是的,他没得选,摆在他面前的路,他如何走,都是错的。 “但我们又能如何呢?他们有权有势,我们……或许只有贱命一条吧。”葛大叔自嘲地笑了,长叹一声,终是泄了气。 沈母也流露出深深的担忧,几块田地没了就没了,本就被占去多年,如今就当是换了个人占吧。 沈母皱着眉,劝说:“奚儿,算了吧,日子清苦些也是过,总比去得罪权贵,让自己身陷危险境地的好。” 沈奚端起面前的碗,猛地灌了几口水,深呼吸,冷静了下来。 她太激动,太愤怒了。 但抗争需要的不是愤怒的口号,而是冷静的行动。 “阿娘,你觉得我们忍下来了就平安无事了吗?这么多年,是我们很得意很猖狂,还是我们忍得不够多?” 这就跟打架一个道理,你求饶了,对方只会觉得你好欺负,落在你身上的拳头绝不会变得温柔,你能做的只有打回去,比对方更狠,比对方更强。 “试试呗。”沈奚语气放轻了,“他们有权有势不假,但拥有的多,也更怕失去。” 旁边的沈妍适时开口:“这些年,我阿爹与他们来往,也知道他们不少的事情。比如这苏地主就曾谎报收成,伪造账本,逃避赋税,最后与所勾结的官员瓜分。” 说着,沈妍有些低落:“只是并没有切实的证据……” “没关系,够用了。”沈奚振奋,突破口这不就来了吗?简直就是肚子饿了,就有人来送饭。 目光瞥见桌上的食盒,沈奚对沈妍吹起彩虹屁:“对了,你做的绿豆糕超好吃!” 直白又热烈的赞美,沈妍从未获得过,她的脸一点一点红了,交握的手指紧了紧,嘴唇激动得微微颤抖:“那我明天继续给你做。” 见到沈奚的丰富有趣的小表情和她竖起的大拇指,扶渊笑了,喉结上下滚动,低沉的笑声漾出来,引来了沈奚的注目。 见她瞪了一眼自己,扶渊已经能联想到她下一秒就会气鼓鼓地说“笑什么笑”。 扶渊轻咳一声,略微收敛了笑意,问:“你是想借此去和苏地主讲条件吗?” 沈奚点头,打了个响指:“没错。” 扶渊彻底敛去眸中笑意,目光沉沉,他启唇缓缓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