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吟改变不了时代,他只是这个混乱时代的见证者。 火光燃尽,乌云蔽月,襄陵公主扬起哀婉的笑,“原来这世间于你而言,只是一场虚幻。” “可你不一样!”霍吟急切解释,红着耳根面露羞怯,“我每每看见你,便觉得这世间不是朝露幻梦,”他摊开掌心,玉花流淌莹华的光辉,“为你,我甘愿留在大雍,千万遍轮回不悔。” 襄陵公主听过许多真真假假的誓言,每一句的辞藻都比霍吟的话语华丽,每一个人的眼睛都比霍吟看她的眼神炙热。 唯独没人和霍吟一样说话时为她难过,他低头的羞怯是最美丽的情话。 “那你的家人呢?”襄陵公主问,“你不要他们了吗?” 霍吟唇瓣嗫嚅,他应是有许多话想说,又不知该从何开始说,未说出口的话堵在心口,折磨得他痛不欲生。 “我第一次见你,是在明年年初。”霍吟无端笑了,“那夜我着实害怕,从来没急切地想看见父母,所以凶了你,逼你送我回家。” 襄陵公主亦以笑应之,有些微惋惜,“可惜我不记得。”她突然想起什么,极郑重地叫他的名字,“霍吟。” 这是襄陵公主第一次叫他的名字,是叫他,不是那位苦命的故人。 霍吟挺直腰板,竟紧张起来,襄陵公主望向天边的远山,“我不是你第一次见到的襄陵公主。” 霍吟怔然:“什么?” “我能分清你和阿吟,你呢?”襄陵公主清亮的眼睛倒映出霍吟,浓重夜色里,他在襄陵公主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狼狈,“在你心中,我是她吗?” “你就是你啊。”霍吟苍白的回话十分无力,“今日的你与明年的你,都是同一人。” 冰冷的流苏划过襄陵公主颧骨,刺骨的寒意侵入骨髓,襄陵公主的脖颈弯下来,若从她背后顺着脖颈往下看,隐约能看见她隐藏在华服下凸出的脊骨。 “你知道我的如今和未来,我却只知道我的过去和现在,连明日的我如何都不知道。”命运再一次纠缠襄陵公主,“我的过去、现在和未来,你扪心自问,是同一人吗?” 秋风萧瑟的一夜,答不上话的霍吟想要落荒而逃,却被襄陵公主拽过手腕。 她凄惶的眼睛流淌一两分微弱的期冀,问:“一千年后,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吗?” 霍吟第一次在襄陵公主的掌心感受到暖意,她早就死了,唯独在提起那人时才像是又活过来一样。 “一千年前都无人愿意记得的人,一千年后也已成了厚土下的泥沙。” 霍吟不舍得看襄陵公主难过,又不忍欺骗她,襄陵公主垂首,低低道:“你信命吗?” 命? 霍吟怔愣在原地,这个字于他而言缥缈又沉重,在千万年的亘古岁月中见证世道兴衰,未知的人生早早就定下了轨迹。 任天潢贵胄还是蝼蚁草芥,在命数面前都躲不开“天意”这个词。 “我今年才十八岁。”霍吟抿唇,又解释道,“但按照一千年后的规矩,我才十七岁,明年九月十八岁。” 没头没脑的话,襄陵公主却听懂了。 “正是轻狂的年纪,”她展露的笑里尽是怜悯羡色,“也是最不信命最瞧不起顺命而为的时候,你心里应是在嘲笑我问的是蠢问题。” 霍吟顿了顿,问:“你妥协了,是吗?” “我试过反抗,霍吟,我试过。”襄陵公主指着地上星火微点的灰烬,“你看见下场了。” “到头来连儿子也护不了。”风一吹,扬起灰烬四散,微弱的火星子随之熄灭,襄陵公主素白的裙裳沾上几片残烬,“莽莽洪流,世上或有人能胜过天命,但不是我。” 她拂落残烬,自嘲一般轻声笑道:“我就是这些灰烬,被火烧的没了自我和骨头,风不过是轻飘飘地吹一下,我亦随风而飞,连自己都不知道会停在哪。” 霍吟默了须臾,半晌之后,走近几步忧郁道:“对不起。” 襄陵公主僵了一瞬,险些疑心自己听错了,慢悠悠抬头,只听霍吟重复:“对不起。” 襄陵公主疑惑道:“你哪里对不起我?” 霍吟连呼吸都在颤抖:“我以为我能改变历史。” 襄陵公主无声一笑:“后来你发现你连一个人的命运都改变不了?” 霍吟又要哭了,襄陵公主见状,轻轻抱住他,涂抹在肌肤的梅香与沾染在衣裳的菊香同霍吟身上的桂香交缠,“我们只是沧海一粟,注定抵抗不了滚滚波涛。”她低柔的声音在凄清的秋夜里渐渐消散,“谢谢你。” 霍吟哽咽:“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