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隐入狐裘,一瓣鲜艳的红梅落在襄陵公主肩头,在纯白天地红得刺眼。 襄陵公主行了佛礼,对前来相送的了尘大师道:“风大雪寒,主持送到这里便停罢。” 才及笄两年的少女不该如此愁容,了尘大师还是忍不住道:“殿下,缘去缘空才是世间之法。” 襄陵公主孱弱的身体被罩在狐裘下,仿佛下一瞬就要抗不住厚重的衣服倒下,她脸色白得像染过雪的颜色,向主持笑了下:“您说的我记住了。” “无明即无间。”了尘大师叹息一声。 “我知道你生气。”了尘大师走后,寺门前只剩襄陵公主一人,寒意从山路台阶一路爬上来,白茫茫的天地只有襄陵公主身边的梅树生出亮色,“可是如果我不为你难过,世上还有什么事能让我熬过一年又一年。” 襄陵公主一寸寸抚摸着梅树,说是抚摸,更像是爱抚,温柔得仿佛是在与情人私语,眼眶落下泪来,“今早醒来的时候,我突然发现我快记不清你的模样了,就连你说过的话我也忘了许多,时间真是可怕,不过两年时间就要把你慢慢从我心里剥离。” “你从来都没有入过我的梦中,我求神拜佛,乞求他们能施舍我一夜好梦,梦中......我永远都找不到你。”梅树比起襄陵公主栽种的那一年长高了不少,她不嫌冷,兀自依靠着树,名贵的狐裘沾雪,衣裙曳地,“有句话我一直都没来得及告诉你,其实我不爱听乐。” 说完她自己便笑了:“我知道,其实你也不爱奏乐。” 若当真是神仙,此刻诉说许也不晚。 襄陵公主垂眸,眼角的泪珠被寒风吹干,双眉眼睫沾染雪粒子,“你若是听见了,今夜能否入我梦中?再看你一眼便好,至少让我知道,你过得很好。” “你也不必担忧我,我很好,除了......”她哽咽一声,“不知你过得如何。” 而那一夜,襄陵公主没有梦见故人,她以为是天上的神仙没有听见凡世之音,毕竟天与地隔了那么高那么远,神仙又那么忙,一定是她说话时没有烧香,那株承载了她思念与回忆的梅树于神仙来说和一粒尘埃似的,根本不值一提。 第二日开始,襄陵公主跑遍京城每一座庙宇道观,不放过每一座佛像神塑,跪得腿站不直,额头肿了一块,只期冀那位远在九重天的故人能听见她的话。 想来是因为她以前从不信鬼神,于是神佛们赌气不肯转告她的话。 而他,也许是在眨眼间听到了她的话,终于夜夜入她梦中,却忘记了仙人一眨眼,人间已过十年。 十年春秋一场梦,再见故人非故人。 霍吟跪在床边垂首恭听,襄陵公主絮絮叨叨讲着,末了终于舍得看他一眼,晶莹的泪珠沿着眼角滑落玉枕,“我知道你不是他,可我......” 那人早就死在了十年前,襄陵公主心知肚明。 她怕他不是神仙,死了便是真的死了,黄土孤坟作罢一生。偏生她不信鬼神,虚妄如泡影,早早便存了死志。 “您若是愿意,便把我当成是他。”霍吟的手指纠结地动了两下,颤巍巍缓慢地抬起,未到床榻的位置又狼狈垂下。 襄陵公主沉默半晌,良久才道:“你出府了,对吗。” 她不是在问霍吟,而是万分肯定的语气,霍吟不语算是默认下来,襄陵公主道:“你以为你能瞒过我?” “我从来都没打算背着您偷偷出去。”霍吟摇头,“我知道就算不是我,您也会派其他人去打听。” 襄陵公主撑起身子,问:“你打听到了什么?” 霍吟的表情陡然变得悲凉,襄陵公主的心沉到谷底,闭眸遮掩所有情绪,背过身颤声:“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殿下不想报仇吗?”霍吟凄声质问。 “怎么报仇?”襄陵公主冷笑,“七弟的房内被查出巫蛊,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霍吟一怔,四肢渐渐冰凉,“五皇子和崔越的手已经、已经伸到了后宫。” 七皇子未满弱冠,尚与其他皇子居于后宫,襄陵公主悲戚一笑:“你以为明思堂那位不知道吗?” 七皇子为李太傅求情被罚闭门思过,李府抄家在李氏幺女闺房发现缝着七皇子名讳的香囊,羽林卫呈上香囊后太宁帝命大理寺搜查七皇子寝殿发现女子绣帕和扎满银针的偶人。 不足七日,一路顺畅的定下了七皇子的罪,甚至不给七皇子辩驳的机会。 太宁帝当然不会亲自动手,但他旁观着兄弟间的自相残杀,甚至因为猜忌自己的儿子默许着阴谋诡计的实施,必要时不介意顺水推舟一把。 他怕了,他允许太子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