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呼啸,京中卷起沙尘遮眼,一位老人颤巍巍伸手去够被风吹走的枕巾,不料风势忽然加大,老人一不留神,像被放在窗台上的茶盏,晃了两下被风甩下去,发出砰地声响。 襄陵公主取下横在发间的花簪,浓发堆烟散开,门倏一下推开了,手心的银钗脱手落地,刺骨寒风叫嚣着灌进暖阁,琉璃灯碎了一地,碎裂的声音尤其刺耳,暖阁骤然陷入黑暗,襄陵公主慌乱中又失手打翻了手边的胭脂。 “只是风吹开了门,不用怕。” 这声音襄陵公主很熟悉,在她最快乐的几年岁月里,声音的主人常伴她身边,她的喜乐烦恼都在他笑吟吟的眼中缠绕成烟。待她知晓哀苦,他也走了。 日月消长,襄陵公主已经分不清究竟是在想人,还是在想过往的时日。 “阿吟?” 襄陵公主小心翼翼地询问,忐忑而期待,霍吟点烛的手滞了一瞬,他在襄陵公主隐约的喜悦里听出了她在唤谁,咬紧下唇不应。 偌大的暖阁只点一盏蜡烛着实勉强,襄陵公主却借着昏暗的光看清了来人,恍惚一瞬后双眼亮起来,旋即沉于死寂。 她的记忆里永远都是那个青春年少,手持玉箫坐在枝头吹《西洲曲》的少年郎,她能分辨出来。 霍吟来时便关了门,暖阁的冷意却散不去,襄陵公主了然无味坐回去,低声:“京郊的庄稼要遭殃了。” 白天炎光当头,晚上忽然就狂风大作,百姓们被老天爷戏弄得措手不及,叫苦不迭。 襄陵公主身子抖了下,霍吟拿起架上的披风盖在她身上,披风也冷,霍吟炙热的气息包裹在她周身,不待暖意传感四肢,霍吟便退了出去。 掌心还留着襄陵公主发丝的冰凉寒香,方才不慎触碰时的微微痒意犹存,霍吟心神震荡,呼吸粗了些,离襄陵公主更远了几步。 襄陵公主裹紧披风,蹙眉不悦道:“你来做什么?驸马他就要来了。” “我来时恰好看见了驸马身边的人,他让我代为转告殿下,今夜驸马依然在书房过夜。” 襄陵公主默然,沉吟须臾,面色极难为情,艰声吐字:“你这个时辰过来,你知道......”襄陵公主说不出口,呼吸微促,暗光笼罩下霍吟看见了她娇美的病容已然染上薄红,“知道外面都在传什么吗?” 不仅是在坊间,府内也在悄声传着他们两人的关系,都说驸马可怜,终究还是被襄陵公主在眼皮底下养了面首,否则今夜元茗光身边的小厮也不会见到他就知道他要去寻公主。 “殿下才生下小公子,身体正虚弱,霍公子可得仔细些。”离开前小厮意味深长的交代霍吟。 霍吟想起来,心头一阵火热,脸色红彤彤的,结结巴巴道:“那是、那是他们的问题,我们......”他原想正大光明直视襄陵公主,看到那双似蹙非蹙的眉眼时却即刻移开视线,盯着自己的脚尖,“我们问心无愧。” 霍吟后半句说得极小声,襄陵公主盯着眼前闪烁的烛光,不再纠结这些无用的小事,“你来做什么?” “我想得头疼。”霍吟难过地看过去,“越想越疼,越想越愧疚。” 襄陵公主听不懂,目光奇怪,耐着性子问:“你在想什么?” “七皇子被软禁了,是吗?”光影绰绰,霍吟隐有泪光闪烁,“你如今自己也如履薄冰不能有丝毫动作,我想了很多方法,可没有一个既能帮七皇子又能不连累你的办法。” 襄陵公主摇头:“你不必如此殚精竭虑。” “我不是为了任何人,只是为了我们。”霍吟脱口而出,襄陵公主怔愣,霍吟也愣了一瞬,烛光跃照,霍吟的眼神坚定果决,他上前一步,目光炯炯,“太子,七皇子,金城公主……我全不在乎,他们的生死命运与我无关。” 襄陵公主的心跳快了起来,脸色罕见的开始慌张,下意识就要避开霍吟的眼神,霍吟坚决道:“我只想帮你。” “好了!”襄陵公主的打断有些狼狈,“我知道。” “可我太没用。” 襄陵公主摇头,殷殷的目光注视霍吟,关切问:“你为何要这么说自己?” 霍吟泣泪:“对不起。” 襄陵公主怔然,霍吟哭出声:“对不起,我没用,我什么都做不了,我......我没有经天纬地的才能,没有踏雪无痕的功夫,我、我......”他数度哽咽,“空怀志向,无所谋略。” 若他是经天纬地之才,可改史书笔墨,人生何等快哉;若他是愚钝平庸之辈,那便酩酊一生,挣得碎银三两。 可惜他皆不是。 命运心血来潮想选人开一场玩笑,瞎了眼选中了